現在什麼社會了,還恬不知恥地尋找愛情。自己一個人不好玩,還非要貪心攜帶他一起往裡頭跳。他才不上當呢,他要躲開這個溫柔陷阱。
這會他才發現這個女人從頭髮到腳趾頭都發生了驚人的變化,但整個裝束與她的氣質和年齡很不協調。應該說,她穿上低腰的牛仔褲再配上垂到大腿的金屬腰帶很適合她修長的腿,但上面套上一件緊身短裝的雙排扣狩獵夾克卻越發讓她顯得侷促不安,這樣一來她看起來就不是可愛了,而給人另外一種倉促的彆扭感。V字領口一條閃光的鉑金項鍊鎖住了她的細脖子,與她轉身時腳趾頭塗過黑色指甲油的黑色旋風相背道而馳。她看起來不倫不類。如果是昨天,他會很欣賞她的,但今天,事情完全發生了變化。北緯毫不懷疑這個女人是照著哪本時尚雜誌照本宣科地把這身衣服強加在自己身上的。看樣子,她準備把自己徹頭徹尾改變來迎接新生活的挑戰。在這之前,北緯肯定忘了給她說他欣賞的是女人從曲折的道路走過來的風霜骨子透出來的成熟風韻,絕對沒有想到面前會突然出現一個從墳墓裡爬出來對他死打爛纏討要愛情的女人。
北緯最終才想起來他應該把藤椅讓出來給面前這個女人,他思考著怎麼解決問題。躺或者靠在藤椅上都不便於解決嚴肅問題,他知道,他首先要在氣勢上壓倒這個女人,否則事情會更加麻煩。為了慎重起見,他必須帶著嚴肅的咳嗽和眼色就能嚇退面前的女人,他要把她嚇到牆角去,讓她在那裡縮成一團,主動在他面前撤退。女人一般很膽小,從孤兒院裡走出來的女人就更膽小了。但也不否認她們有極端的行為。
現在危險表面上解除了,即使沒有解除,按經驗,他知道他的幾個同夥沒有走遠,他們那雙老鷹眼瞪得大大的,一旦危險來臨,他們就會立即撲過來。他們預防危險的能力絕對天下第一。這得益於他們私底下訂下的契約。他們從娘肚子裡出來就知道,結成聯盟辦事方便多了。而給他們的聯盟加上潤滑劑的是異性夥伴,他們在現實生活中、在網上交換性夥伴,把私有財產共(公)有化。幾個人同時分享一種柔情,再沒有比這讓他們感覺更美妙的事了。他們試驗了無數次,沒有哪一次失過手。他們戴著厚厚的盔甲像火箭頭一樣在這個情慾氾濫的世界不斷衝刺。
他憐憫地看著這個女人,她還在恬不知恥地為她所謂的愛情哭泣,非要他把他的靈魂掏出來給她不可。就他本人來說,他有耐性等她安靜下來。他從來沒有考慮過,為了一個女人而去堵住他其他的快樂出口,他絕不不把靈魂交出去,更不會做一個世紀傻瓜。絕不。所以他不會對在面前哭泣的女人抱一點同情,她現在是一個在他面前沒有尊嚴的女人,他只是無意中把自己的腳放在一個女人的愛情尺碼上,要她在黑暗中給他撓癢癢,他卻不小心點中了這個女人的笑穴,這個女人在黑暗中哈哈大笑。她笑啊笑,笑聲怎麼也止不住,身上的器官都笑錯了位,臉上的面板都被笑聲撕扯破了,直到他聞到橡膠爆破後散發出二硫化碳的有毒氣味。
看來,他們的合同肯定失效了,現在需要起草一份宣告,分手宣告,這份宣告的起草迫在眉睫。否則就有一大堆麻煩等著他(早知道那麼麻煩他就係緊他的褲腰帶了),否則他的器官就等著生鏽吧。現代人的感情保鮮技術太差了,還遠沒有達到國際水準。他們只是一味地把眼睛盯在一撥又一撥年輕人的身上。快餐文化導致了快餐消費。先湊合在冷藏室裡冰凍一個小時吧。他想,為什麼要讓自己的身體飢餓呢?身體的零件損壞了之後,要想重修,不僅要花大價錢,最重要的是,還嚴重地損傷了元氣。他不想花錢,那太划不來了;更不想傷元氣,他不想對不起自己。
北緯靜靜地等待面前的女人安靜下來。他不用擔心,他有的是時間。那幾個同謀會把最好的機會留給他,他們肯定會去找最適合他們消遣的方式。他發現坐在他對面前哭泣的女人很陌生,從她的頭髮到她的腳趾頭,沒有一處不讓他感到陌生。他甚至覺得站在他面前的這個女人產生了嚴重變異,她變成了一個長著三條腿的男人,她蹣跚地拄著中間的柺杖,披頭散髮,沿路乞討。
但理智告訴他,他必須抓緊手中的錢,靜靜地等待她安靜下來,把主動權緊緊捏在自己手裡。否則危險將會重卷而來。他要像一個殺手一樣讓她的車輪立即停止轉動,儘管有可能讓這個女人血肉橫飛,但有什麼辦法呢?只要她還活著。現在,他面前已經出現了一個尋死覓活的女人,這個女人有為愛情自殺的勢頭,她要是冷不防從四樓跳下去,即使不摔死,也會有一群野狗張著血盆大口撲過來。
過了好久,林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