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賊禿休得傷我孃親!”母女情深,令得本來是七竅玲瓏的她,一時間也沒想到,她母親本領勝她十倍,尚且不敵那個番僧,她上去如何能夠濟事?
嘉錯法師那件大紅袈裟盤旋飛舞,虎虎風生,西門燕跑上去,剛踏入三丈距離之內,陡然間只覺一股大力湧來,登時就把她像拋繡球一樣,丟擲了三丈開外。西門夫人大驚之下,連發數掌,抵消對方的勁力。也幸虧她及時發掌,觸及西門燕身體的那股力量,已是不及嘉錯法師原來所發的三成。西門燕這才得以沒傷。
但她雖沒受到內傷,從半空中摔下來,苦頭還是有得吃的。牟一羽和藍玉京飛步搶過來,藍玉京跑在前頭,剛好接著跌下來的西門燕,他頭也不回,反手一拋,又把西門燕拋給了牟一羽。牟一羽可是不敢放手,他接看西門燕,兩個人都嚇得傻了。
藍玉京一股風似的捲來,與西門夫人並肩作戰,兩大高手的內力激盪,令得藍玉京的呼吸也是為之不舒。他定一定神,默唸心法:“任它如泰山壓頂,我只當清風拂面。”覷個真切,一劍就插入袈裟幻化的那團“紅雲”之中!
嘉錯法師揮舞袈裟,本是遮攔得風雨不透的,但說也奇怪,卻給藍玉京這一招也不知是什麼名堂的招數攻進去了。
嘉錯法師的武功遠勝於他,為什麼他能有這樣的“神奇”的力量?當然西門夫人給予他的助力是一個重要原因,要是沒有西門夫人在正面替他抵擋嘉錯法師的進攻,他就不可能盡展所長;但更重要的原因,則是因為他已經把全副精神投入這一招之中,整個生命和他的劍已是合而為一。
這一瞬間,他非但對周圍的一切已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甚至連自己也忘掉了。
這一瞬間,他好像已是古代庖丁的化身。
莊子說他,“彼節者有間(節指骨節,間指空間),而刀刃者無厚,以無厚而入有間,恢恢乎其於遊刃必有餘地矣。”他就像庖丁一樣,找到了嘉錯法師的“有間”
古代有一個神箭手名叫養由基,他曾經用這樣的方法訓練自己:把一個蝨子用絲線縛住,懸掛帳項,終日凝視著它,待到有了一天,從他眼中看出來的這個蝨子變得好像有車輪一樣大的時候,他的箭法就能百步穿楊了。這個故事和庖丁那個故事是有相通之處的。而這一瞬間的藍玉京,也就好像那個已經把蝨子看得好像車輪的神箭手一樣,看出了嘉錯法師一點極其微細的破綻,儘管他的袈裟已是遮攔得風雨不透,但這只是在別人眼中的“風雨不透”,在藍玉京的眼中,則是有著可以穿透的空間。
於是就像養由基的神箭一樣,他的神劍,也就刺穿了嘉錯法師的袈裟。
雖然只是穿了一個小孔,嘉錯法師那件好像漲滿了的風帆的袈裟,已是垂綿綿的“塌”下來了。嘉錯法師也好像鬥敗的公雞一樣,陡地拋開袈裟,轉身跑了!
大地一片靜寂。過了一會,方始聽得牟一羽和西門燕同時叫了起來:“好劍法!”不過,西門燕的聲音是充滿興奮,牟一羽則是多少有點酸溜溜的味道了。
西門夫人凝視著他,緩緩說道:“這劍法是誰教給你的?”
西門燕說道:“媽媽,你還未知道嗎,他是藍水靈的弟弟,是武當派的弟子,聽牟大哥說,他還是無相真人的徒孫。”言外之意,他的法是誰教的,這還用問?
但西門夫人卻好像沒有聽見女兒的說話,她的眼神還是在等待藍玉京的回答。
而藍玉京的回答也大出西門燕的意料之外。
藍玉京道:“我不知道。”
西門燕詫道:“這是什麼話,你怎能說——”她本來是要質問藍玉京的。但見母親和牟一羽都只是把眼睛望著藍玉京,好像並無不以為然的神氣,倒是一本正經地聽他回答,她下面的話就說不下去了。
藍玉京想了一想,繼續說道:“劍訣是師祖傳的,招式是我義父所教,不過我也胡亂想出一些新招。”
牟一羽淡淡說道:“哦,胡亂想的?你倒是聰明得緊啊!”
藍玉京道:“慧可大師曾點過我,不過他和我說的乃是武學精義,不是劍法。”
西門夫人道:“但一理通,百理融,他指點你的雖然不是劍法,你也得益不少,是麼?”
藍玉京道:“正如夫人所言。”
西門夫人暗自想道:“看來他說的應該不是假話,他的劍法確是在羽兒之上,雖然未必勝過羽兒的爹爹,但也是另闢蹊徑了。”原來她見藍玉京的劍法精妙如斯,曾一度懷疑,懷疑不知是否出於牟滄浪所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