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那些遊手好閒的常在她周圍轉悠,而那些多嘴好舌的婦女無孔不入地搬弄是非,盡其誹謗中傷之能事。甚至在搗衣的塘埠頭,洗菜的渠道沿,吸水的井旁都有三三兩兩的女人交頭接耳,紅口白牙,說什麼“這女人是從山下曹狐狸窩裡來的,也許是狐狸精變成美女,專門吸男人精血的,口口聲聲說紹賓被抓壯丁了,又誰看見了,說不定被她吸乾了精氣,連皮帶骨都吃掉了……。”如此這般,這個小寡婦門前本來熱熱鬧鬧的,可現在就顯得冷落得多,有妻室的男人被拖住了後腿,沒婚娶的小夥子被父母姐妹勸阻,再也不去作無益的追風了。而對景山最瞭解的莫過於景花,她說我們家這個愣頭青卻選擇了這個時機乘虛而入。經常半夜三更去敲門,那個傷透了心的小寡婦就是不理睬,但我們的三哥已經著魔似的,他說有生以來所見到女子中,從來沒見過像她這樣美。雖說名義上是寡婦,但明擺著的,那是枉背了寡婦的名份而已。實際上是水洗似的清白,是一朵從來無人採摘過的花蕾,比誰都純潔,如能娶她為妻,此生何求?他越想越激動,再次前去敲門,而她好像鐵了心似的,即使敲破了門,也不會開門接納的,而景山益發痴情,越來越覺得她貞節,純情如水,非追到她不可,如此這般僵持了幾年……
曹春花望眼欲穿,苦等了五年,仍無任何有關丈夫存亡的資訊。在極度悵惶的時刻卻來了位信使,他自稱曾與紹賓一道在湘軍當兵的湖北男子華國雲,字夢君,綽號九頭烏。曹春花如獲珍寶,忙接進家來,並請胖大嫂陳月韻來幫忙殺雞沽酒,熱情款待。三十來歲的湘軍逃兵華國雲,在酒足飯飽之後才道了真相:“他和紹賓都曾在曾國藩麾下當兵,五年前在那次祁門保衛曾督的七天七夜血戰中,紹賓不幸中了太平軍松炮彈無救身亡,被埋在叫閭江地方的山坡上,他和其他戰友還參加了簡單的葬禮。
春花聞噩耗立即放聲大哭,並朝廬州方向持香拜了三拜,聞訊趕來的村民也無不流下熱淚。並拿出二十塊銀元作川資,拜託湖北佬返回閭江收回屍骸,華國雲滿口答應。春花還留他住了一宿,湖北佬臨走時信誓旦旦:“男子漢大丈夫當以忠信取道,一諾千金,決不食言,不論路途有多艱險都盡心盡力而為。三個月便見分曉!”
自此以後,春花便白衣素裹,不施粉黛,請了棺材頭買副薄板,裝上丈夫衣帽,在火燒山埋了,做了個不小的墳包。青石條上刻著:敦煌郡,洪公紹賓之墓,下款是妻曹氏泣立。以便每年清明,冬至祭奠不提。
這年八月,東院那株桶粗的桂花開了,滿園濃香,那個湖北佬出使祁門三個月,果然護送紹賓的遺骸登門。曹氏念他言而有信,是一位有情有義的漢子,又以好酒好菜招待。那華國雲趁著酒興,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了五年前那場祁門之戰,他和紹賓如何出生入死,保衛曾爺衝出太平軍層層封鎖線,那飛蝗般的錫彈,羽箭擦破頭皮,穿透褲襠,腿部受傷,說罷還挽起褲管,讓她看腿根的傷疤。說得口沫橫飛,活靈活現。他那裡知道她還是個沒有完過婚的姑娘,羞得滿臉通紅,連忙以袖掩臉,轉過身去:“不用看了,難道有誰還不相信你呢!”
湖北佬為小寡婦丈夫收屍一事立即傳遍了大街小巷,遠近的村莊男男女女都紛紛趕來瞧熱鬧,曹春花在胖大嫂等熱心策劃和協辦下,在門外空曠場地搭起靈棚,白衣素幔,設靈牌,擺香案,樹天燈,供放遺骸,一邊請和尚唸經超度亡靈,一邊請道士設壇齋醮,罄鑼鐘鼓齊嗚,熱鬧非凡。經過七天治喪,才安葬完畢。
湖北佬的光臨無疑給她解脫難堪的寡婦生涯帶來了轉機,她怎麼不感激他呢。因此她同胖大嫂商量,再拿出五十兩紋銀贈給華國雲做酬謝,以資回故里的路費,然而他竟一口謝絕:“家鄉父母雙亡,也沒有家室,紹賓臨終時留下委託書:“在這個世界上最放不下的是我妻曹氏,你萬一能生還,如能照顧我妻一輩子,我就是死也瞑目了。”他竟然掏了一張發黃的破爛字據,上面淚血斑斑,大家看了竟是紹賓的筆跡。他說作為紹賓生前知交,答應了他的要求,如今是前來踐約的。
他有證有據,說的也合情合理,在場的無不動容,催人淚下,好心人三五成群地議論:“我看湖北佬長相倒還般配,人也挺老實,只是年紀偏大。”
“這傢伙看到小寡婦年輕漂亮,就懶著不肯走了。”
“他早就看中小寡婦了,不然去了三個月又回來幹嘛?說不定到那方深山冷塢悠上三個月,哪裡掏不出一副死人骨頭?二十塊大洋到手不說,還惹得小寡婦連逼都貼了上去,這不是蝕本生意麼?”
“那遺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