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並不是因為薛暮蒼前衛,但凡是做實事的人,對於這件事都會有相似的判斷。所謂技術人員不能出去幹私活,說到底就是一種割資本主義尾巴的心態在作祟,總覺得其他經濟形式壯大了,國有經濟就會吃虧。但對於實際做事的人來說,他們知道一些國有單位人浮於事的現狀,也知道鄉鎮企業缺乏人才的窘境,他們對於鄉鎮企業也並沒有太多歧視的看法,所以對董巖的遭遇就會持更多的同情態度了。
同情歸同情,薛暮蒼也承認,如果由重灌辦直接去和馬偉祥協商,肯定是會被馬偉祥打臉的。馬偉祥也許會找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直接把重灌辦的要求頂回來。也可能會裝出唯唯諾諾的樣子,答應馬上放人,但需要重灌辦付出的代價則是收回此前對於他們的分包任務質量要求。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都是重灌辦無法接受的,現在董巖被捏在馬偉祥的手裡,重灌辦還真沒啥辦法。
“羅主任是什麼意思?”薛暮蒼問道。
“他覺得董巖的做法沒錯,但目前我們並沒有明確的政策允許這樣做。他的意思是促成經委出臺一個鼓勵科技人員利用業務時間提供社會服務的政策,但這個政策要出臺,估計也得半年以上的時間了。”馮嘯辰簡單地說道。
薛暮蒼大搖其頭,道:“半年時間,肯定是不行的。就算到時候把董巖放出來,咱們的臉也已經被打腫了。咱們重灌辦丟不起這個臉。”
“我也是這樣想的。”馮嘯辰道,“可現在我們對馬偉祥並沒有直接的管理權,我們說話他也不會聽。如果為這麼點事情,再去動用更高層的關係,又未免顯得小題大做了。再說,就算找上面的人說話,逼著馬偉祥把人放了,我們依然是沒面子的。”
“是啊,咱們重灌辦的面子,不能折啊。”薛暮蒼嘆息道。
如果僅僅是為了營救一個董巖,薛暮蒼倒是能夠想出一些辦法來,比如託過去的老關係去說說情,想必馬偉祥也不至於為了一個董巖而甘願得罪更多的人。但只要是求人,就涉及到了面子問題。薛暮蒼自己的面子倒是無所謂,可這件事關係到的是重灌辦的面子,這就不能不在乎了。
重灌辦是一個協調機構,權力說大也大,說小也小。說權力大,是指重灌辦上可通天,在裝備研製這個問題上,經委、計委以及各職能部委都要徵求重灌辦的意見,重灌辦是有一定話語權的。說權力小,則是因為重灌辦並不掌握裝備製造企業的人、財、物等各方面的管轄權,人家可以聽你的,也可以不聽你的。上一次大化肥裝置分包的事情,所以會陷入僵局,就是因為這個緣故。
在這種情況下,重灌辦的面子就與權威直接相關了。一旦向下屬企業低了頭,那麼以後這些企業就更不會把重灌辦放在眼裡,重灌辦要推行什麼措施,將會遇到更大的障礙。就以董巖這件事來說,如果重灌辦不能用強力逼迫馬偉祥認輸,就相當於重灌辦自己輸了,以後還有誰願意幫重灌辦做事呢?
“我剛才跟羅主任說了,在這件事情上,咱們必須和馬偉祥打一場擂臺,而且必須打贏。唯有如此,才能讓別人看到咱們重灌辦的實力,不敢隨便跟咱們呲牙。”馮嘯辰道。
薛暮蒼道:“沒錯,的確如此。但是,怎麼打這個擂臺呢?”
馮嘯辰苦笑道:“我不正在想主意嗎?剛才在院子裡轉了半天,也沒想出一個辦法來,結果就走到你這裡來了。老薛,你是老把勢了,下面的企業你都熟悉,你幫我出個主意吧。”
“你就別笑話你薛大哥了,你是整個經委公認的智多星,你都想不出主意,我能有什麼好主意?”薛暮蒼笑著說道。
馮嘯辰道:“智多星不就是吳用嗎?我現在就是無用,百無一用,還請薛大哥不吝賜教。”
聽馮嘯辰說得如此低調,薛暮蒼也不好再說啥了。他點著一支菸,吸了幾口,說道:“馬偉祥這一手,純粹就是耍流氓了。董巖就算有什麼錯,他作為廠長,也完全可以在廠裡進行處理,哪有報警的道理。他這樣做,是做給我們看的,這有點不講規矩了。”
“沒錯,正是如此。”馮嘯辰道。
“既然他不講規矩,那麼咱們是不是可以針鋒相對呢?”
“你是說,咱們也不講規矩?”
“不,我的意思是說,咱們跟他講規矩。”薛暮蒼呵呵笑著說道。剛才這會工夫,他已經想出了一個主意,他壓低聲音向馮嘯辰如此這般地說了一番,馮嘯辰臉上浮出了笑意:“老薛,我覺得可行,走,咱們去向羅主任彙報去。”
三天後,位於海東省省會建陸市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