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聊得火熱。那中年人馮嘯辰在昨天的會場上已經見過,知道他是新民廠的技術科長,名叫謝成城。昨天的時候,謝成城沒怎麼說話,對林北重機的幾個人好像也不太感興趣。可今天看他那神情,好像和彭海洋是二十年沒見面的兄弟一樣,那份熱情陪著眼鏡片都能感覺到溫度。
“馮處長來了,快請坐。”
看到馮嘯辰進來,陶宇連忙指著彭海洋旁邊的另外一個上首位置請馮嘯辰坐下。馮嘯辰謙讓了幾句,最後拗不過陶宇和葛齊的聯手推掇,在那裡坐下了。彭海洋像是剛剛看到馮嘯辰一般,轉過頭來,喜不自禁地對馮嘯辰說道:“小馮,今天我們的討論會,收穫非常大,解決了好幾個關鍵的技術問題。”
“林重不愧是部屬企業,技術實力雄厚啊。今天彭處長跟我們講的一些思路,讓我們茅塞頓開,實在是太有啟發了!”謝成城臉上帶著亢奮之色說道。
彭海洋拼命地擺著手,道:“謝科長太謙虛了,主要是咱們新民廠的技術人員水平高,我只是提了一些不成熟的意見,他們馬上就能夠形成具體的技術方案。……對了,謝科長,我向你隆重介紹一下,這是小馮,是我們生產處新來的副處長。”
“昨天已經見過了。”謝成城一邊向馮嘯辰點著頭,一邊有些不理解彭海洋為什麼如此鄭重其事。昨天的會上大家都是相互介紹過的,彭海洋當時也在場,豈能不知道這一點?
彭海洋卻不以為然,他說道:“昨天是昨天,今天我要向你介紹的是,小馮是一位了不起的技術專家,我今天說的這些東西,絕大多數都是他指點的。”
“不不不不!”馮嘯辰連說了四個“不”字,打斷了彭海洋的話,然後迎著謝成城、陶宇二人那驚異的目光,笑著解釋道:“彭處長太誇獎我了,其實我只是一個翻譯,懂一點點外語罷了。前些天,彭處長讓我去翻譯一些國外關於液壓件的資料,我翻譯好了,昨天交給彭處長的,什麼指點不指點,我哪有這個能耐。”
說到這裡,他用腳在桌子底下踢了彭海洋一下,示意他低調。彭海洋原本的心態是擔心馮嘯辰說他冒功,聽馮嘯辰這樣一說,又感覺到馮嘯辰暗中踢了自己,他才想到馮嘯辰這一路上都頗為低調,此時或許也是不想過於出眾。雖然不明白馮嘯辰這樣低調的原因,但他還是選擇了改口,訕訕地說道:“嘿嘿,小馮這個人就是這樣,喜歡謙虛……”
“年輕人,謙虛是美德。”陶宇接過了話頭。彭海洋的前一番話,的確把他驚著了,如果馮嘯辰真是一個技術高手,而昨天卻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懂技術,那說明此人心機頗深,沒準是想在什麼地方找找新民廠的破綻。聽馮嘯辰一解釋,又見彭海洋果然改了口,陶宇才放心了,原來是隻是一個外語不錯的翻譯,幫彭海洋譯了些東西,所以彭海洋便給了他一些廉價的吹噓。一個翻譯是不足為懼的,他在車間轉了一上午,估計也就是樂呵樂呵而已吧。
其實馮嘯辰的解釋是有破綻的,如果真是彭海洋叫他查的外文資料,那麼他在出發前往明州之前就應當已經譯好了,怎麼會昨天才交給彭海洋呢?而如果彭海洋事先就看過這些資料,昨天又如何會被陶宇說的幾個技術細節給難住了呢?
今天彭海洋去技術科與謝成城等人會商,陶宇並沒有參加。但從剛才謝成城與彭海洋那番熱切的談話中,陶宇能感覺得到彭海洋肯定是語驚四座,贏得了包括謝成城在內全體技術人員的尊重。而這些變化,顯然是來自於彭海洋昨天晚上才看到的那些資料。
“原來是從外文資料上看到的,難怪我們這麼多人都想不到。”謝成城找到了自己掉鏈子的理由。新民廠雖然是專業的液壓件生產企業,但卻沒有訂閱外文資料的權力,甚至連省機械廳和省圖書館都沒有這些專業文獻。馮嘯辰是從京城下來的,在京城找外文資料自然更為容易,所以彭海洋才會有如此多的真知灼見。
謝成城當然想不到,所謂外文資料只是馮嘯辰的一個幌子,他交給彭海洋的資料裡,有許多知識是超越這個時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