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乎什麼?
阮福根被馮嘯辰給問住了。
他當然可以慷慨激昂地說自己是為了給國家分憂,是勇挑重擔,是為了給中國人民爭氣等等,這也是許多官員在公開場合裡喜歡說的話,作為理由並無可厚非。但他能夠明顯地感覺到,坐在自己對面的這個年輕的副處長似乎更務實一些,用大話、套話來應付對方的結果,恐怕就是對方會對自己完全失去信任,進而用同樣的大話、套話來敷衍自己,讓自己根本無法得以這項業務。
一個人當然會有情懷,但情懷是要有物質基礎的。一家企業可以有自己的社會責任感,願意為國家、為社會做一些貢獻,但這必須是在企業能夠承受的經濟負擔範圍之內。如果一家企業說自己完全不在乎利潤,只想為國家做貢獻,那麼這家企業恐怕連生存下來都是一個問題,貢獻就更談不上了。
那些口口聲聲說自己完全不在乎錢的企業,要麼是崽賣爺田不心疼,要麼就是純粹在撒謊。
阮福根明白這一點,他知道馮嘯辰也明白這一點,對著馮嘯辰這樣一個明白人,阮福根知道自己不給出一個恰當的理由是無法過關的。
“馮處長,老實說吧。”阮福根咬文嚼字地說道,“我們是一家小企業,技術有一點,但沒有名氣,人家瞧不起。我們想接下這樁業務,認真做好,得到中央領導和日本人的承認,這樣我們才能夠讓人相信,以後就有更多的業務做了。我說我們不在乎利潤,意思是我們在乎的是以後更多的利潤。”
馮嘯辰微微點了點頭,阮福根的這個回答,讓他覺得比那些豪言壯語更加可信。他是在市場經濟裡成長起來的,看問題更習慣於市場的眼光。阮福根說自己的企業是想透過這項業務來提高名氣,這是一個頗有雄心的目標。帶著這樣的心態去做事情,是能夠把事情做好的,相比之下,如程元定、馬偉祥那些人,在計劃體制下舒服慣了,早就沒有了上進的心態,一心只想著如何從國家那裡爭到更多的好處,把一個重點專案交給他們,他們恐怕很難有激情去追求盡善盡美。
這個體制內需要一些鰻魚啊,馮嘯辰在心裡暗暗地想道。
“你說你是會安化工機械廠的業務科長,你的工作證和介紹信能給我看看嗎?”馮嘯辰隨口問道。
此言一出,阮福根頓時就窘了。他哪是什麼業務科長,他只是一家掛著社隊企業旗號的私企小老闆而已。他出來談業務,帶的是公社出具的介紹信,這介紹信倒是一直揣在他的懷裡,可他怎麼敢拿出來呢。
“嗯,介紹信……我今天出來匆忙,沒帶著,過兩天,我再拿過來給馮處長看,可以嗎?”阮福根說道。他已經想好了辦法,如果這邊的業務有希望,他就馬上給自己的弟弟阮福泉打電話,讓阮福泉給他開個介紹信,再安排人坐火車趕緊送過來。不過,這恐怕需要好幾天的時間,屆時自己只能是找個理由拖延了。
“沒帶介紹信?”馮嘯辰心念一動,臉上卻並不流露出什麼異樣,只是淡淡地應道,“嗯,沒關係,你過兩天記得帶過來就行。這樣吧,阮科長,你先坐一下,我去向我們主任彙報一下這件事情,聽聽他的指示再決定如何和你們合作。”
“好的好的,馮處長請便。”阮福根連聲說道。
馮嘯辰起身離開了。他先回了自己的辦公室,安排周夢詩去給阮福根倒點水,順便陪著阮福根聊聊天,自己則抄起電話,找到了遠在海東金南地區的“軸承大王”姚偉強。
由於有佩曼出面撐腰,姚偉強在金南地區一下子由通緝犯變成了勞模。在楊海帆提供的資金支援下,他把自己原來的軸承店升格成了“中德合資菲洛(金南)軸承經銷公司”,並取得了國家頒發的合資企業經營執照,一躍成為一名合資公司的董事長兼中方經理。
姚偉強原本就是一個能人,只是受制於個體戶的身份,很多業務做不起來。如今有了一個合資企業的名頭,他的牌子硬了,底氣也足了,生意更是做得風生水起。短短几個月的時間,軸承經銷公司已經在國內小有名氣,很多機械行業的企業都知道金南有這麼一家專業做軸承經銷的機構,軸承品種之齊全、資訊之靈通,甚至超過了政府的物資部門。一些企業要尋找合適的軸承時,首先想到的就是和這家菲洛軸承公司聯絡,如果菲洛公司無法提供這類軸承,那麼估計國內也就很難再找到了。
業務規模擴大了,姚偉強當然就沒法像過去那樣僅憑自己一個人去打拼了。他僱了十幾名員工,親自進行培訓,又給每個人劃了分管的區域,讓他們像自己過去一樣去與企業打交道,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