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夏,墨西哥東南部的佩羅市。
這是一座風景如畫的海濱城市,太平洋的海風帶來豐沛的雨水,孕育出寬闊的草原和茂密的森林。海浪長年累月地衝刷著海灘,留下大片潔白如銀的天然浴場,讓來自於全球的觀光客流連忘返。
城市北部,距離海濱大約一兩公里的地方,有一片正在施工的建築工地,規模頗為壯觀。站在工地之中,舉目望去,可以看到各種各樣的塔、罐等巨型容器,還有密密麻麻的各類管線,往來如織,透出濃濃的工業之美。在工地的大門外,支著一塊巨幅標牌,上面寫著工程的名稱:
豪格化工有限公司佩羅工廠。
此時此刻,化工廠工地靜寂無聲,所有的工程機械都已經停下,往日裡那些炫目的電焊火花也無從尋覓。在一座橫臥在地上的大型分餾塔旁邊,站著一群不同膚色的人員。雖然正是陽光明媚,這些人的臉上卻絲毫看不到什麼溫馨、閒逸的神情,代之以令人壓抑的凝重。
“內田先生,請你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業主方代表厄斯金用手指著眼前那座倒伏下來的分餾塔,冷冷地向面前那位西服革履、滿臉謙恭之色的日本人問道。
這是一座高達20多米的分餾塔,重量達到了100多噸。它原本應當是矗立在鋼製底座上的,但昨晚的一場大風,卻讓它的底座齊根折斷,塔體一下子傾倒,砸壞了旁邊的一組管線,還造成了兩名巡夜工人的輕傷。其實,大家還得慶幸這場事故是發生在夜間,周圍沒有什麼施工人員,如果是在白天發生這樣的事故,傷亡情況恐怕就不會如此輕微了。
被厄斯金質問的那位,正是日本池谷製作所的銷售總監內田悠。而這座化工廠,也正是由池谷製作所負責建設的。內田悠此前正在美國參加一個會議,得到訊息,便連夜趕過來了。看到事故現場的情況,內田悠也是驚得目瞪口呆。要知道,昨天晚上的風並不算特別大,池谷製作所原來的設計是能夠抵禦颶風襲擊的,如果在這樣一場尋常的大風中就出現裝置坍塌的事故,這家工廠也就沒必要再建下去了。
“這是一個意外。”
內田悠向厄斯金鞠了一個90度的躬,滿含歉意地說道。
“我當然知道這是一個意外,但貴公司怎麼解釋這種意外呢?”厄斯金沒好氣地說道,“現在只是建設階段,出現這種情況還有挽回的餘地。如果是已經開始生產了,一座分餾塔這樣倒掉,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你考慮過沒有?”
“這是絕對不可能的,在投產之前,我們一定會進行嚴格的檢驗,絕對不會留下存在問題的裝置。”內田悠汗流浹背地回答道。作為一家化工裝置企業的銷售總監,他甚至比厄斯金更知道裝置坍塌所可能帶來的嚴重後果。化工廠的中間產品往往都有劇毒、易燃、易爆等特點,如果在生產過程中一座分餾塔倒掉,並砸斷了一些輸送中間產品的管道,其造成的損失將是無法估量的。
“我們的技術人員已經上了飛機,明天就能夠抵達佩羅,具體的事故原因,將會在他們進行檢測之後得出。在此之前,我們將停止全部建設工作,並對已經安裝完成的裝置進行檢查,保證不發生類似事件。”內田悠一邊說著一邊鞠躬,略有些謝頂的腦門一上一下地晃動著,不一會工夫就已經把厄斯金給晃暈了。
“好吧,那我們就等待你們的檢查結果,因為耽誤進度而導致的損失,要由貴方全部承擔。”厄斯金毫不客氣地說道。
“會的,我們一定會承擔所有的損失。”內田悠保證道。
正如內田悠說的那樣,來自於日本本土的技術人員在第二天就趕到了,他們帶來了全套的檢測裝置,還有原始的設計圖紙。因為事關重大,這些人一到現場,就展開了緊張的工作,有的檢測底座斷裂處的情況,有的向負責安裝工作的技術員和工人進行調查,還有人開始蒐集當地地震、氣象方面的有關資料,想從中找出一些足以影響到工程質量的因素。
“請問你的姓名。”
在一間臨時辦公室裡,池谷製作所技術部的副主任田雄哲也黑著臉,向面前的一位工人問道。那工人與田雄哲也一樣,也是黑頭髮、黃面板,穿著秋間會社的黃色卡基布工裝,但一張嘴,卻是滿口的中國海東口音。他說的是漢語,田雄哲也不得不透過翻譯來與他交流。
“我叫畢建新,是中國海東省會安化工機械廠的電焊工。”那工人回答道。
“前天晚上倒塌的那座分餾塔的底座,是你焊接的嗎?”
“是的,是我和另外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