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專案與我們以往的其他專案相比,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我們嘗試使用了一些來自於其他國家的技術工人。我們原本希望透過這種方式為客戶降低一些建設成本。不過,在發生了這次事故之後,我們將重新評估這種嘗試的可行性。”
內田悠用一種懊悔的口氣說道。
唯一的不同。
使用了其他國家的工人。
重新評估可行性……
這幾句話串在一起,再蠢的人也能聽出內田悠想說什麼了。一名記者問道:“內田先生,你的意思是不是說,這次事故的發生,是由於你說的這些其他國家的工人犯了錯誤?”
“我這樣說了嗎?”內田悠把手一攤,滿臉無辜地問道。
“可是,你剛才的意思分明就是這樣啊。”記者回應道。
內田悠搖了搖頭,道:“記者先生,我並沒有這樣的意思,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而已。”
“原來如此……”
眾人都在心裡唸叨了一聲,很明顯,內田悠已經把答案告訴大家了,但他卻不肯承認自己說了這樣的話。這說明什麼呢?自然是內田悠還有一些難言的苦衷了。
“那麼,內田先生,如果最終的調查結果證明這次事故的原因的確是出在那些工人身上,貴公司將如何處置這件事呢,會讓他們做出賠償嗎?”記者們開始追問了。
“不,我們不會要求這些工人做出賠償。”內田悠答道。
“為什麼呢?”
“因為……考慮到我國與對方所在國家的友誼吧。”
“友誼?”記者們寒了一個。這礙著友誼啥事了?沒聽說過為了國家間的友誼就可以不追究責任的,難道池谷製作所是傳說中的白蓮花嗎?
“內田先生,你能不能透露一下,這些工人,是來自於哪個國家?”有記者敏感地問道。
內田悠早就在等著別人問這個問題了,他口齒非常清楚地回答道:
“他們來自於中國。”
全場默然了,所有的記者都在筆記本上刷刷地寫起了稿子……
《佩羅工廠事故源於中國工人》
《池谷製作所稱使用中國工人是一個失誤》
《中國:一個落後的國度》……
一篇篇新聞報道如內田悠希望的那樣在媒體上釋出出來,迅速地轉移了公眾對於池谷製作所以及日本技術的懷疑。中國才是佩羅工廠事故的罪魁,日本人的錯誤只在於輕信了中國工人的水平,以致釀成事故。毫無疑問,在墨西哥民眾的心目中,中國是一個比日本落後得多的國家,讓中國工人來建設化工廠,出現這樣的質量事故也並不奇怪。
“內田君,你這樣說不太合適吧?”
在工程專案經理部的辦公室裡,巖崎直弘翻看著從街頭買來的報紙,皺著眉頭向內田悠說道。
內田悠聳聳肩膀,輕描淡寫地說道:“這可不是我說的,我從來也沒有說過是這些中國工人導致了裝置的倒塌。”
“可是,你在新聞釋出會上的發言,分明就是這個意思。”巖崎直弘道,的確,在所有的報紙上,都沒有說內田悠表達過指責中國工人的意思,他們只是如實地把內田悠的那番話給複述出來了,然後加上了一些疑問句,諸如“這是否可以說明”或者“這的確耐人尋味”之類。餘下的內容,就留給讀者們去腦補了。
可是,這種伎倆,又能瞞得過誰呢?內田悠的確是把髒水潑在了中國工人頭上,巖崎直弘是非常清楚的。作為現場排程,他對於這些中國工人的印象是非常好的,甚至覺得比日本本國的工人還令人滿意。內田悠這樣無端指責他們,巖崎直弘覺得有些不妥。
內田悠淡淡一笑,說道:“這只是記者的猜測而已,中國人是不能憑著這些報道來追究我的法律責任的。”
“我想說的是,你把責任推到這些中國工人身上是不公平的,事實上,他們的技術並不比日本工人差,而且他們比日本工人更能夠吃苦,我們不應當這樣對待他們。”巖崎直弘說道。
內田悠冷笑道:“不把責任推到他們身上,難道要推到咱們池谷製作所嗎?”
“現在不是還沒有結論嗎?”
“不管有沒有結論,我們都不能承擔這個責任。我們可以向豪格公司做出賠償,但對外我們必須聲稱事故的根源在中國工人身上,我們池谷製作所的問題只是用人不察。”
“那麼,我們現在是不是應該解除與中國的勞務派遣合同,辭退這些中國工人呢?”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