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呢,先吃了再說。”林小麥吃了一些絕頂新鮮的水果,索性離開房間,來到賓館外面。下午來賓館的時候,她看見賓館附近有一個湖,水是綠的,翡翠一樣倒映著幾朵碩大的雲彩,沿湖是叫不上名字的南國樹木花草,湖面上有幾個精緻的亭子,不大,從車窗望過去,那些亭子像在水面上輕悠悠地晃動。她徑直來到湖邊,思緒在湖面上飄蕩著,被倒影的燈光一點點擴散,遠處的樹隱在黑暗中,山的影子一樣嶙峋著,星星遠遠地看過來,目光把林小麥的一生都看過了一樣。林小麥感到自己成了一片樹葉,從北方飄到南方,從前生飄到今世,只為了找一棵樹,找一片和她息息相通的樹葉。可是這路途太曲折了,找來找去竟然在一片鹽鹼灘上蹣跚了許多年,不由得長長地嘆了口氣。
“為什麼嘆氣?”林小麥不知道邢主任什麼時候也來到了湖邊,她驚喜地叫了一聲“邢主任!”然後,直率地表示了自己的吃驚,說:“你也有這種雅興?”
邢主任說:“你以為只有你才有這種心情?唉,我發現晚上看湖比白天美。”
“因為黑暗遮蓋了它們的缺陷。”林小麥說完這話,心裡有一種緩緩的傷感,竟然感到從未有過的茫然。眼睛望著粼粼的湖面,她接著問了一句,“邢主任,你說什麼是迷失?”
邢主任好像只顧欣賞湖水,很久沒說話,過了一會兒,突然問:“小麥,你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嗎?”
林小麥一愣,這麼多年,身邊的人都叫她林科長、小林、林小姐,小麥的名字已經很少被人這樣叫了,尤其是此時此刻,這兩個字在邢主任低沉的聲音中出現,又是這麼一個話題,林小麥禁不住深深地看了邢主任一眼。是啊,那些誘惑自己在從政的路上不停跋涉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她心底最深處真的是想要一個縣級待遇?不是,林小麥知道自己不是,往事一瞬間滑過她的一生,那個白色的衣領清晰地來到了她的面前,像一片樹葉,在迷濛的夜色中晃來晃去。她是一個平民的女兒,始終認為自己是沒有資格沒有可能享受愛情的,於是她把自己的青春交給了一個白色的衣領。可是,她那份愛呢,沒有因為她出身卑微而泯滅,那麼完整地保留在她的心裡,沒有給過任何人。林小麥想告訴邢主任:我只是想有一個人,讓我說出“我愛你”三個字,我就想有一份尊貴、浪漫、長久的愛!可是,她怎麼說呢,怎麼和邢主任說呢?
邢主任說:“如果你把從政的經歷當作體驗生活、瞭解社會的一種途徑,我支援你;但是,你要是把從政當作生活的方向和目標,我是不贊同的。不是你幹不好,你乾得很好。但是,你應該去做一些對社會更有價值的事情。你的文章我看過,你很有天賦,應該堅持下去,繼續創作。”
她說:“邢主任,你說這個世界需要我的一本書嗎?”
邢主任說:“這個世界更不需要一個小政客。”
林小麥想起在趙市長房間裡發生的事情,鼻子一酸,流下了眼淚。邢主任看見了,沉吟了一下,伸出手替林小麥擦了眼淚,那手很柔軟很溫情,帶著林小麥久已陌生的男人的氣息。林小麥的眼淚像是刻意挽留這雙手,止不住地流著,邢主任也不說話,索性把林小麥攬在懷裡,一隻手輕輕拍著林小麥的後背,林小麥感覺自己被一點點喚醒了。夜風習習而來,裹挾著白天的浮華,讓她的身體慢慢變得柔軟和戰慄,她意識到自己是渴望眼前這個人的擁抱,甚至渴望做一些更深的事情,可是她不能夠,她擔心那樣邢主任會小看了自己,她呼地一下子抬起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故意把臉上的眼淚蹭到邢主任的衣服上,一轉身,跑了。
第二天,深圳市開發辦組織了幾個職能部門談經濟發展環境問題,趙基明市長和邢主任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和對方談笑風生。林小麥心裡一直忐忑不安,不知道來深圳的第一個晚上自己經歷的一切會給自己帶來什麼,開會的時候就有些心不在焉。中午吃飯的時候,林小麥實在沒有胃口,只吃了幾口菜,還挺辣,林小麥忍不住咳嗽起來,抬起頭,看見邢主任的目光遠遠地拋過來,竟有一些說不出的委屈,一時竟哽住了,什麼也吃不下去。這麼多年,林小麥還是第一次吃不下飯。回到自己房間,林小麥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任由淚水在臉上氾濫,聽見敲門聲,心裡竟一哆嗦。開門一看,服務員說,隔壁先生讓給你送點飯來。林小麥接了飯,淚水就更止不住了,哽咽著說了一句謝謝就趕快關了門。邢主任就在隔壁,那柔軟溫情的手伸手可及,可是邢主任不會像趙基明一樣給她打一個電話,暗示什麼,甚至下午開會的時候,邢主任好像沒看見她一樣,始終沒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