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析一】
這是一首直抒胸臆的名篇。它與一般即景言情,融景的詞作有所不同,但它仍能深深打動讀者,原因是,它抒發了作者強烈而又真實的思想感情,表現出一種傲視公卿、輕蔑名利的思想。
在整個封建社會,哪怕是所謂“聖明”的歷史時期,科舉考試也不可能沒有營私舞弊、遺落賢才的通病。“明代暫遺賢”、“未遂風雲便”等句,蘊含著作者自己的無限辛酸和對統治集團的譏諷揶揄,它道出了封建社會中許多失意知識分子的內心感受,獲得了廣泛的共鳴。這首詞的社會意義也正表現在這裡。正因為這首詞刺痛了統治階級,所以作者終生失意,備受壓抑排擯。據吳曾《能改齋漫錄》載:“初,進土柳三變好為冶謳歌之曲,傳播四方。嘗有《鶴沖天》詞雲:‘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及皇帝臨軒放榜,特落之曰:‘且去淺斟低唱,何要浮名!’”這首詞所表現出的那種蔑視功名,鄙薄卿相的傾向是很明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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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25
整個看來,這首詞的基調,它的主導方面,無疑是積極的。“何須論得喪”,“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這些話,充分表明作者的生活態度和行動方向。歷史證明,作者的一生是忠實於這一誓言的。他為下層*女填寫過許多詞篇,達到了“凡有井水飲處即能歌柳詞”的相當普及的程度(見葉夢得《避暑錄話》),並且獲得了“掩眾制而盡其妙,好之者以為無以復加”的社會效果(見胡寅《酒邊詞序》)。一個古代白衣詞人的作品,其流傳程度如此廣泛,在歷史上也是少見的。封建統治階級把他長期擯斥於官場之外,甚至毀滅了他的政治前途,但另外一方面,這又恰恰成全了他。正由於他長期僕僕風塵,奔波於下層人民之中,才使他成為北宋獨具特色的詞人,成為中國詞史上具有轉折意義和具有深遠影響的大詞家。他死後,曾得到下層人民,特別是*女們的同情和尊重,從傳說中的“吊柳七”等活動中,可以看出,他的確獲得了“白衣卿相”這樣重要的歷史地位。
過去,有人指出這首詞含有“自我解嘲”的意味,同時還指出這首詞反映了封建時代文人失意時的“頹廢思想和墮落生活”。這些,無疑是正確的,今天也必須予以指出。但同時也應當看到問題的另一面,當作者落第失意之後,便在“煙花巷陌”之中去“尋訪”“意中人”。這“意中人”,其實就是作者的知己,亦即“同是天涯淪落人”。這樣的思想情緒既表現出作者身世漂零之感,同時又反映出他對*女們的同情。這不僅具有一定的社會意義,而且還帶有消極反抗的情緒。就“恁偎紅翠”,“風流事,平生暢,青春都一餉”等詞句來看,作者的態度顯然是消極的、頹廢的,但也要看到,其中含有許多難言的苦衷。在封建社會里,一個人敢於如此直截表明自己的‘’墮落”,這對封建“禮法”來說,難道不是有“叛逆”之嫌嗎?那些道貌岸然的上層統治階級,他們在玩弄女性方面不知要卑劣到何等程度,而表面上卻故作“風雅”、“莊重”。柳永此詞與之相比,真不知要純潔和高尚幾多倍了。作者鄙棄“浮名”,卻公然去填寫被統治階級輕視的“豔曲”,留下了廣泛傳唱的詞篇,這反而是他對歷史的貢獻了。
這首詞的構思、層次、結構和語言均與柳永其他作品有所不同。全篇直說,絕少用典,不僅與民間曲子詞極為接近,而且還保留了當時的某些口語方言,如“如何向”、“爭不”、“且恁”等。全詞寫得自然流暢,平白如話,讀來琅琅上口。不獨在柳詞中,即使在北宋詞中,這一類作品也是少見的。這種“明白而家常”,“到口即消”的語言,正是詞中之本色,是經過提煉而後取得的藝術效果。指斥柳永詞過分俚俗淺直,看來,不能不說是一種偏見了。柳永這首詞,伴隨著一個有名的故事。據吳曾《能改齋漫錄》卷十六載:宋仁宗一次“臨軒放榜”,看到柳三變(柳永原名)的名字,想起他《鶴沖天》詞中“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的句子,就說:“且去淺斟低唱,何要浮名!”把他黜落了。於是,他只好半是解嘲、半是哀怨地自稱“奉旨填詞”,繼續過著留連坊曲的生活。這個故事的真實性究竟有多少,我們很難揣測;但是柳永這首詞有著觸犯封建規範的浪子思想,卻是實在的。
這首詞的寫作時間,大概是初到汴京不久的時候吧。一個出生於仕宦家庭,從小就飽讀詩書、肄習舉業的年青士子,本來以為一到京華,就“定然魁甲登高第”(《長壽樂》),取功名如拾芥的,想不到初戰就遭到鎩羽,落第了,那心情的不好受,自然是不在話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