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快去醫院。大江把臉一沉說還要去學校上課。氣得馮爺恨不能上去抽他倆嘴巴。後來老爺子發了怒,他怕老爺子被氣出個好歹來,耷拉著臉出了家門,說是去醫院看小湄,他卻拐了個彎兒,找朋友下飯館喝酒去了。從這件事上,您就能看出他跟小湄兄妹之間的情感如何了。
您想兄妹倆的心隔得這麼遠。這會兒,大江得知老爺子生前揹著他和兩個姐姐,私下給小湄留下不少藏畫兒,他能不妒火中燒嗎?
他是搞書畫鑑定的,當然知道名畫兒的價值,一幅齊白石就賣了一百二十萬,不知小湄手裡還有誰的畫兒。他知道老爺子搞了一輩子書畫收藏,一般畫家的畫兒他不收,只收大名頭畫家的畫兒。老爺子到底給了小湄多少幅畫兒?肯定不是一幅!既然這些畫兒是老爺子的,那麼作為遺產,他和他大哥還有兩個姐姐應該都有份兒。憑什麼只能便宜了小湄一個人?
他越想心裡越有氣。夫人婉茹見他擰著眉毛,坐在那兒發愣,湊了過去,衝他撇了撇嘴道:“是不是又想你爸爸的那幅畫兒了?總坐在那兒發呆有什麼用?你去諮詢一下律師,看看咱們能不能把它要回來?真要不回來就算了。”
婉茹的父母是上海人。她不到十歲,跟父母支援北京紡織業的發展,一起從上海來到北京。她父母都在當時的國棉二廠當工人。婉茹跟錢大江都屬於“老三屆”,高中沒畢業,便趕上了知青“上山下鄉”那一撥兒,到東北農村插隊,跟錢大江在一個村,倆人在那兒相愛,後來錢大江被選為工農兵學員,到北京的一所名牌大學上學。
錢大江在上學期間,又愛上了一個杭州姑娘,這個姑娘相貌出眾,性格也比婉茹溫柔。錢大江本想回到北京,就可以把婉茹給甩了,他這邊跟那位杭州姑娘愛得死去活來,那邊給婉茹寫了一封休書,謊稱自己得了重病,讓婉茹重新選擇。
沒想到婉茹非常痴情,錢大江在信裡不說有病還好,一說有病,反倒更加喚起婉茹對他的憐愛之心。錢大江沒了招兒,只好採取緩兵之計,改口說父親給他又找了一個姑娘,他正在考慮之中,由於他大學畢業以後,不知要分配到何處,所以勸她長痛不如短痛,乾脆就此分手,一刀兩斷。婉茹接到信悲傷不已。
錢大江等了兩三個月沒見婉茹回信,以為倆人的關係真的斷了,居然跟那位杭州姑娘上了床,沒想到他這兒生米已做成了熟飯,婉茹殺回了北京。巧的是婉茹坐火車到北京,拎著大行李直奔錢大江家,走到衚衕口兒,正好撞上錢大江跟那位杭州姑娘在路燈底下依偎著親暱。婉茹扔下行李,便衝過去跟那位杭州姑娘廝打起來。錢大江的所有謊言被當場揭穿。那位杭州姑娘羞辱難當,差點兒沒投河自盡。婉茹也覺得委屈,她在農村已經對錢大江以身相許,為他打過胎。
後來錢大江的這種進退兩難的窘迫之境,還是讓小湄出面解的圍。小湄一面勸慰那位杭州姑娘,陪她遛公園,逛商場,儘快撫平心靈創傷,忘掉她哥哥,重新振奮精神。另一面又在婉茹面前說她哥哥的好話,讓婉茹原諒錢大江。經過小湄的一番苦心,風波總算平息,事情也沒有鬧大。後來婉茹也跟大江重歸於好,結婚生子。當然,時過境遷,他們兩口子早已經把小湄當年的功勞拋入忘川。
不過,婉茹已經五十多了,歲月的風霜早已把當年她鋒芒畢露的那股子潑辣勁兒,淘洗得差不多了,感情也長了繭子,她不再多愁善感,知道眼淚比歡笑值錢,有些事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過且過了。儘管如此,她在日常生活中也時不時地跟錢大江鬧點兒彆扭,倆人似乎犯相,而且性格上總是合不來。
畫蟲兒 第陸章(5)
其實,錢大江也是花甲之年了,按說人上了歲數,心縫兒應該寬了,處事也應該多一些寬容,可是錢大江卻正好相反,他把年輕時的沉穩,變得更加深沉,而且脾氣隨著年齡也在增長。原本他就是“能耐梗【能耐梗——北京土話,指喜歡拋頭露面、顯示自己多知多懂、能耐有多大、但並沒什麼真本事的人】”,上了歲數以後,他又變成了“氣迷心【氣迷心——北京土話,指對什麼事愛較真兒、死鑽牛角尖、帶偏執狂的心理特徵】”,對什麼事都喜歡較勁。
婉茹知道他有這個毛病,輕易不敢招他。有一年,錢大江心臟犯了病,差點兒沒彎回去【彎回去——北京土話,死了的意思】。怎麼回事兒?他在馬路上騎車,後頭有個小夥子騎車超過了他。走出幾米遠,小夥子回頭看了他一眼。其實,人家不過是無意之中回了一下頭。可是錢大江不幹了,認為小夥子在跟他挑釁,於是跟小夥子較起勁來,騎車猛追。您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