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光停留在山腳下一片地方久久不動,臉上漸漸現出了微笑。原來下面山腳臥著一群雪白的羊群,看去至少有一二百隻的樣子。他心裡不禁一陣喜悅,暗暗想道:今天出師不利,一天也沒撈到點東西。現在遇見這群羊,不要說全營,全團的問題也解決了。只要給牧羊人做好工作,給他足夠的白洋也就是了。“他想把通訊員叫起來,一看小鬼們睡得正香,倒不如自己一個人先下去看看,他就順著山坡走下去了。
原來這山看去並不很高,真走起來卻比想象的時間要長。因為腳腿乏力,還被樹根絆了兩跤,但看著那肥美的羊群,終又走了下去。
終於,他下到山腳,來到羊群附近。望望羊群仍在月光下靜靜地臥著不動,卻沒有一個牧羊人守在旁邊。他想,牧羊人也許在附近什麼地方休息去了,就輕輕地喊了一聲。可是沒有一點動靜。他向前又走了一截,突然愣住了,原來他看到的只不過是一個個白色的石頭,哪裡是什麼雪白的羊群!這時他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趕上去摸了摸,果然一塊塊都冷峻冰涼。
他猛然間沮喪地坐到地上,喘著粗氣。再想爬上山,已經沒有一絲力氣。其實,他的力氣早就使盡,剛才只不過為一種幻象鼓舞著罷了。這時,他覺得飢餓越發難忍,就隨手摘了幾個牛耳草的葉片嚼起來,可是隻不過吃了幾口,身子就靠在一塊確實酷似白綿羊的石頭上了……
第二天天亮,大家發現營長失蹤都慌了神。多數人的判斷,都認為營長遭了暗算。哨兵僅能提供的線索是,彷彿聽見有人下去解手。大家分頭去找,才發現這位來自江西的英雄身體早已冰涼,手裡還拿著一枝牛耳菜葉。至於他為什麼死在這裡卻難以作出判斷。
櫻桃是這支小隊的最高首長,她決定將這位英雄就地埋葬。當人們將他的憔悴消瘦的遺體抬入墓穴時,杜鐵錘、小李和櫻桃哭得最慟,因為對杜鐵錘和小李來說,英雄是他們的解放者,對於櫻桃來說,金雨來是她心目中的英雄,是同秦起一樣的人,她心中只不過剛剛萌發了愛情的幼芽……
(六十)
彭德懷也象全軍的指戰員一樣,對當前不戰不進的局面悶悶不樂。這天,他正坐在一家藏民的木樓上悶著頭考慮什麼,忽聽一個參謀在電話上報告,說四方面軍張國燾的秘書前來探望,便坐在樓上等候著。
不一時,警衛員就將一個人領上樓來。這人向彭德懷恭恭敬敬而又很瀟灑地打了一個敬禮,接著說:“我是張主席的秘書黃超,是奉張主席之命來慰問彭軍團長的。”
彭德懷一打量來人,是個相當年輕漂亮的青年軍官。他長著一副曼長臉,面孔白皙,兩隻閃閃的大眼睛,透露著聰明靈活,善知人意。彭德懷同他握了手,就請他在火塘邊坐下。
黃超一坐下,便滔滔不絕,稱讚彭德懷是海內名將,無人不曉,自己作為後生小輩已傾慕多年,今日是相見恨晚了。
彭德懷見他說個沒完,就說:“都是自己人嘛,不要太客氣了。”
“這怎麼是客氣呢!”黃超講得更加來勁,“一方面軍西征行程一萬八九千里,彭軍團長斬關奪隘,聲震遐邇,不要說自己人,就是敵人也聞風喪膽。張主席平日常談起彭軍團長,他覺得這地方生活很苦,所以叫我送點東西來,表示慰勞。”
“那我就謝謝他了。”彭德懷說。
黃超轉過頭看了看警衛員已經出去,就試探著問:“彭軍團長,你是不是參加過一個會理會議?”“參加過。”彭德懷答道;一面心中暗想:“他為什麼要問這個?”
“你那次處境不大好吧?”黃超閃著一雙機靈的眼睛。
“處境?什麼處境?”
彭德懷對這位年輕人提出的問題感到意外。
黃超笑了笑,說:“一個人遭到不白之冤,總是叫人不愉快的。”
彭德懷帶有幾分粗野地望了黃超一眼:“無非是受了一點批評,這在我們黨內也很平常。”“批評自然是常事,”黃超笑著說,“如果太不公平,也會叫人沮喪。”
“沒什麼!”彭德懷緊接上去,“仗沒有打好,有點右傾情緒,受點批評,這是很自然的。”
說到這裡,彭德懷盯住黃超:“怎麼,你要了解會理會議?中央給你談了?”
黃超漲紅著臉說:“不不,我只是隨便問問。……張主席是很知道你的,也很關心……”
彭德懷木著臉,沒有表情,冷倔倔地捅出一句:“我們過去沒見過面。”
黃超的勇敢進攻受了挫折,傷了幾分銳氣,為了完成任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