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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部分

珠自跟了蔣阮進府以來,對蔣丹和蔣阮的關係也是知道的,按理說蔣丹既是被趙眉撫養長大,自是該與蔣阮親厚,結果處處落井下石,真是用心險惡。饒是露珠早些年在市井中混跡,也甚至知恩圖報的道理,遇著這恩將仇報的人卻是頭一遭。

蔣阮不語,露珠眼下只不過是窺見冰山一角,當初趙眉的死既然與蔣丹脫不了干係,她也不會輕饒了蔣丹。蔣丹既然這樣想要進宮去,那成全她又何妨。宮中到底是個什麼地方,沒有人比蔣阮更清楚了。在宮裡慢慢折磨蔣丹,可比如今想個法子將她除去更能令人苦痛。

露珠注意到自家姑娘眸中的戾氣,微微一驚,似乎才想起了什麼,道:“既然四姑娘走了,便將蕭王爺放出來吧,省的悶壞了。”

想來蕭韶也算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金貴子弟,被人這般裝貨物一般的塞在倉室狹小的空間,也著實是難受了。

天竺和白芷去門外守著,蔣阮便掀開床板,將倉室門開啟,蕭韶從裡鑽了出來。待鑽出來,瞧見蔣阮的模樣,蕭韶又是微微一怔,俊臉有些發紅,不自在的別過眼去。

方才躺在榻上,蔣阮自是隻穿了一件雪白的中衣,蔣丹走後也忘了這茬,看見蕭韶的舉動還有些奇怪,露珠卻是輕聲“啊”了一下,忙找了件披風給蔣阮當頭兜下,將她全身上下都捂了個嚴嚴實實。心下卻懊惱,如今這蕭韶將蔣阮的塌也睡了,身子也看了,算來算去都是蔣阮吃了一個大虧,露珠與連翹俱是氣悶不已。

蔣阮身上披著了衣裳,似乎才明白過來蕭韶方才異樣的動作是為何,不禁抬眸看了他一眼。正好撞上蕭韶的目光。

少女姿容絕世,脂粉未施,更顯得眉目深豔,楚楚豔骨,猶如大錦朝自天邊飛來最豔的一抹雲霞,淺淺的點在秋日略顯蕭索的風光上,日光斜照下來,越發顯得她燦若春花,褪去凌厲,目光微帶茫然,若一隻姿態挑逗的幼獸,引得人目光盡數落在她身上。

蔣阮也看著他,青年身姿挺拔如玉,肌膚似雪,眸若點漆,眉如墨畫,細細的金線繡著踏火焚風的麒麟深繪在黑色的衣料中。薄唇輕抿,越發顯得整個人秀美絕倫,然而細細一看,又英氣逼人,清冷至極,優雅入骨,自是一段行雲流水的風流。世上有貌美者,玄衣墨髮,若麒麟瑞獸,天生尊貴,氣質端華。

兩人對視,彼此神色都微有波動,似是被對方震懾,又似乎有什麼情緒破土而出。連翹與露珠靜靜的站在一邊,日光溫柔良善,好像也不忍打破這靜謐的畫面,這一刻的寧靜,如青山悠遠。

蕭韶不是沒見過美人,他自己也生的秀美絕倫,更是覺得容貌不過是一副皮囊,從來只知道蔣阮長得不壞,卻在這一時刻,深切的明白了這少女的美。同他以往見過的任何美人都不一樣,分明是最冰冷的心腸,卻生的一副嫵媚熱烈的模樣。而嫻靜的時候又似乎換了一個人般,安定而和善,即使他深知,那也不過是一個假象。

這少女與他所見的任何一人都不同,分明是滿身的戾氣,頃刻間卻又能掩在安然的外表之下,是怎樣的際遇,才能造就如今的她?

那披風嚴嚴實實的包裹下來,只露出蔣阮巴掌大的一張小臉,蕭韶忽而想起方才那身雪衣素裹的少女。知她從來厭惡白色,不肯穿白色,然而穿中衣的時候沉靜而孱弱,若一朵初開的新荷,顫巍巍的立於枝間。微風含著春意吹來,吹得那花兒的枝影晃入他的心中。那如磐石一般的心,不知在何時,就多了一個影子。

他為自己這頃刻間心潮的起伏而微怔,雖不識情滋味,卻也明白那究竟意味著什麼。同往日裡那些淺淺波動的心思不同,在昨夜起他下意識的就將這院子裡看做是可以信賴的地方開始,蕭韶就明白,那有什麼不一樣了。

昨天夜裡她神色沉靜,動作溫柔而堅決的替他包紮傷口,行動間沒有一絲猶豫。時光倏爾逆轉,似乎回到很多年前的寶光寺,那似是不知愁滋味的女孩睜著一雙澄澈的眼睛望著他笑,便在那樣孤冷的月夜裡,令孤冷少年在重重殺機中有了一絲暖意。

如今那女孩早已長成殺伐果斷的冷漠少女,心有萬千城府,下手無血卻深。卻仍在孤冷的夜裡,端來一盆清水,談笑間萬事迎刃而解,自是沒有一絲惶色。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蔣阮,開口道:“我負責。”

蔣阮有一瞬間的愕然,蕭韶黝黑的眸子中若灑了碎鑽的夜空,自有璀璨光華,彷彿要深深的令人溺進去不可。蕭韶說完這句話就緊緊盯著蔣阮,眸子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他一生自持度過無數險境,兇險當頭的時候,也不及這一刻的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