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歲的少年,站著人高馬大力大無窮,偏偏人極老實,說話又是個磕巴,見了府中的女孩更是磕巴得厲害,連句話都說不全,時常被些調皮的小丫頭暗地裡捉弄,他也只呵呵笑幾下,不告訴他娘。直到後來有一次,明珮身邊的小丫頭丹桃故意逗引他說話,叫他呆二子,又學他磕巴,湊巧被柳嫂子撞見了,氣得趕跑了丹桃,又一狀告到了江氏那裡。江氏又是好笑又是好氣,急忙拿話安慰柳嫂子,又罰了丹桃一個月的俸錢,還發下話,說下次再有哪個再敢這樣的定不輕饒,這才止住了這風氣。只是自打那以後,他那大名沒人叫了,背地裡”呆二子”綽號卻是傳開了去。柳勝河夫婦雖曉得,只也不好堵住眾人的口。回去教訓自己兒子,他卻渾不當回事,自己夫妻倆也只能暗地裡嘆口氣罷了。曉得這兒子日後莫說接自己的班,便是尋常的商鋪夥計也做不好,見還有一身結實力氣,早早就送去武館裡學了拳腳刀槍,日後能當個老爺身邊的護衛也好。
前幾個月明瑜剛掌家之時,有天□鳶去找柳嫂子問個事,柳嫂子不在,恰巧在他家院子裡碰到回來的柳向陽,便問了幾句話。這柳向陽一看見春鳶,臉就漲得通紅,吭吭哧哧了半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春鳶曉得他是個老實人,也不像別的丫頭那樣慣於拿人打趣,見問不出什麼,道了聲謝就回來了。不想這柳向陽頭回遇到見自己磕巴竟不發笑的女孩,人又長得青蔥,就此在心裡就落下了根,武館也不去了,逢春鳶有事被派出府就必定搶著替她趕車,次數多了幾回,漸漸就被人看出來傳開了話。嚇得柳嫂子急忙把兒子趕去了武館不讓他回榮蔭堂,又親自到江氏面前闢謠請罪。江氏安撫了幾句,事情也就過去了。江氏身邊的雪南素來與春鳶交好,忍不住又偷偷告訴了她。春鳶這才曉得原來自個兒之前竟讓人在背後這樣與那呆二子扯到了一處去,又羞又氣,哭了半天才被明瑜給勸了出來,賭咒說往後再也不去那柳嫂子家,姑娘若是有事就派別人去。明瑜應了,漸漸這才消停了下來。沒想到此刻卻又突然這樣被提起,春鳶自然惱羞翻臉。
明瑜見過那柳向陽,濃眉大眼只覺得是個忠厚的人,倒並非真的傻里傻氣,這才冒出這一句拿春鳶打趣。見她柳眉倒豎地撲了過來抓自己的癢,急忙又鑽進被窩裡躲避,卻哪裡躲得開春鳶的手,笑得差點沒斷了氣,討饒不已,春鳶這才歇了手,捋了下自己有些掉落下來的鬢髮,氣呼呼道:“下次再敢這樣口無遮攔,我就真生氣了。”
“好姐姐,再也不敢有下回了!”明瑜極力忍住笑,又皺眉哎喲了一聲,“腳還疼……”
春鳶急忙又捧住她腳揉了起來,明瑜舒服地嘆了口氣,縮回腳道:“好了。晚上週媽媽也不在,你再鋪個臥鋪也麻煩,就睡我這裡吧,兩人更暖和些。”
春鳶應了下來,下去自己洗了手腳,又換了個新熱的湯婆子,這才吹了燈,與明瑜一道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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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瑜第二日醒來,睜眼便見綿紙糊的窗外一片透亮,昨夜睡她外面的春鳶早不見人了,坐起身叫了一聲,見她從外進來笑道:“姑娘醒了?這一覺睡得長,都快午點了。”
明瑜啊了一聲,急忙掀開被子要下榻,嘴裡問道:“我外祖好些了沒?”
春鳶上前一邊幫她穿衣,一邊應道:“方才過去看過了,周媽媽說老太爺昨夜只嚷著頭疼腿骨疼,一早吃了藥,吃了粥點,精神卻一下好了起來,又恨不得立刻就要見你的樣子,打發周媽媽來看過了好幾回,曉得你還在睡,這才忍了下來……”
明瑜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個外祖在旁人看來脾性古怪,只她卻曉得老人家不過是直心直性而已,如今年紀越大,愈發得不拘一格起來,怕他久等了心急,匆忙穿好了衣服,到套襪子時,才發覺一雙腳掌竟已腫了起來。
春鳶看在眼中,急忙又去取那蛇油膏,心疼道:“我一入寒手腳就生凍瘡,這才帶了的,只是尋常藥膏而已,姑娘先湊合用著,我跟管家說聲,叫他去弄好的凍傷膏來。”
明瑜笑道:“都是娘生肉長的,你能用,我就用不得了?不過些須小事,不必再弄得人盡皆知,仿似我有多嬌氣似的。先過兩天看看,若真不好再說。”
春鳶無奈,只好作罷。搽好了藥膏,又替她小心套了襪子。昨日穿過的那雙靴子還溼淋著,自然不能再穿了,幸而過來時包袱裡有另備的一雙鞋,拿了過來。明瑜慢慢套了進去,許是腳腫脹的緣故,感覺鞋子繃緊了不少,踩下去就一陣疼。忍住走跳了幾步,也就習慣了。又匆匆洗漱用了口還熱著的早飯,立刻就往外祖的南屋裡去。
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