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姑娘,使她不黨中打了個寒噤,這使人想起維吉爾的林泉女仙和泰奧利特①的牧羊女那嫵媚的姿態,這風竟把她的裙袍,比伊希斯②的神衣更為神聖的裙袍掀了起來,幾乎掀到了吊襪帶的高度。露出一條美不勝收的腿。馬呂斯見了大為生氣,怒火中饒。
那姑娘用一種仙女似的羞惱動作,連忙把裙袍拂下去,但是馬呂斯並沒有因此而息怒。他正一個人走在那小路上,這沒錯。但也可能還有其他人。萬一真有別人在呢?這種樣子真是太不成話了!她剛才那種樣子怎能不讓人生氣!唉!可憐的少女並沒有做錯什麼,這裡唯有罪的是風,但是馬呂斯心裡的愛火和妒意正在交相煎逼,他真想大發雷霆了,連對自己的影子也妒嫉。人的心靈中有時也會冒出些妒嫉來,它們既痛苦又古怪,並且無緣無故強迫人去消受它。另外.即使他心中沒有這種妒嫉心,那條腿的美麗形態對他來講也絲毫沒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的白長襪也許更能引起他的興趣來。
當“他的玉秀兒”從那小路盡頭走回來時,馬呂斯已坐在了他的板凳上,她隨著白先生走過他面前,馬呂斯蠻不講理瞪起眼睛對她狠狠望了一眼。那姑娘把身體向後微微挺了一下,同時也張了一下眼皮,意思彷彿說:“怎麼了,有什麼事?”
這是他倆的“第一次爭吵”。
正當馬呂斯用眼睛和她爭吵時,小路上又過來一個人,那是個殘廢軍人,背彎得厲害,滿臉是皺紋,頭髮全白了,穿一身路易十五時期的軍服,胸前有一塊橢圓形的小紅呢牌子,上面是兩把交叉的劍,這便是大兵們的聖路易十字勳章,另外他還掛了一些別的勳章,一隻沒有手臂的衣袖、一個銀下巴和一條木腿。馬呂斯這人的神氣是極其志得意滿的。他甚至認為彷彿已看見這刻薄鬼在一步一瘸地從他身邊走過時對他十分親呢的、非常快樂地擠了一 下眼睛,似乎有個什麼偶然機會曾粑他倆串連到一起,去共同享受一種意外的異味。這戰爭的廢物,他有什麼事值得這麼高興呢?這條木腿和那條腿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馬呂斯醋勁大發。“剛才他也許正在這兒,”他心裡想,“他也許真看見了。”他恨不得立即把那殘廢軍人消滅掉。
時間能磨鈍利器的鋒尖。馬呂斯對“玉秀兒”的氣惱,不管它是多麼公正,多麼合法,終於消失了。他到底原諒了,但是經過一番很大的努力的,整整有三天,他都生著氣。
①泰奧克利特(Theocacite).希臘詩人,生於公元前四世紀。
②伊希斯(Iaia),埃及女神,是溫存之妻的象徵。
然而,這一切之後,也正因為這一切,馬呂斯狂烈的感情更加熾熱了,成了瘋狂的感情。
九消失
我們剛才已知道了馬呂斯是如何發現,或自以為發現她的名字叫玉秀幾。
馬呂斯愛得越來越貪心。知道她叫玉秀兒,這已經不壞了,但是還不夠,馬呂斯享受這一幸福,可是三或四個星期後,他又要求有另一幸福。他要知道她住在什麼地方。
曾在那角鬥士旁邊的板凳附近中計,他犯過第一次錯誤;這是他犯了第二次錯誤:白先生單獨去公園,他便待不下去。他還要犯第三次錯誤,絕大的錯誤,他跟蹤“玉秀兒”。
這姑娘住在西街人跡最少的地方,一棟外表樸素的四層新樓房裡。從這時起,馬呂斯的幸福中除了那公園中與她相見之外又添了一種一直跟她到家的幸福。他吃得比以前多多了。他已經知道她叫什麼,她的教名,至少,那動聽的名字,那個真正的女性的名字,他知道了她住在什麼地方,他還要知道她是誰。
一天傍晚,他跟著他們到了家,等他們從大門進去之後,接著他也跟了進去,對那看門人大模大樣他說:“剛才回家的是二樓上的那位先生嗎?”
“不是,”看門人回答說,“是四樓上的先生。”又多了一點收穫。這一成績使馬呂斯的膽更壯了。
“他是住在臨街這一面的嗎?”
“什麼臨街不臨街,”看門人說,“這房子只有臨街的一面。”
“這先生是做什麼事的?”馬呂斯又問。
“是靠年金生活的人,先生。他是一個非常好的人,雖然不是很有錢,卻能對窮人作些好事。”
“他叫什麼名字?”馬呂斯又問。
那看門人抬起了頭,說道:
“先生是個偵探吧?”馬呂斯不好意思了,走了,但是心裡相當高興。因為他又有了一點東西。
“好,”他心裡想,“我知道她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