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至死不忘,閉眼都可描繪出的容顏,怎麼會不是她?
“小,勍。”
許久,終於叫出那個令他痛徹心扉的名字。
然而奚勍毫無反應,哭泣不止,嘴裡更一直念著:“我不是……我要容,我要容……”
聶玉凡聽到這句,體內流動的血脈剎時靜止,幾乎又死過一次。
“你不是?”目光盯緊,思緒正像拍向礁石的無數浪花,紛揚在腦海裡,下一刻他想起什麼,試探地吐出兩個字,“沐嫻?”
這回奚勍才有反應地抬頭,納罕他怎會知道自己的名字。
聶玉凡呼吸有些紊亂,此刻眼神里正流動出不願去接受某種事實的驚恐,面對她,一字一句,異常清晰道:“我是,玉凡。”
“玉凡……”奚勍嘴中喃喃,可惜毫無印象。
聶玉凡呆然而立,看著她的反應,忽然之間,想明瞭一切。
她不是靳沐嫻,真正的小嫻又豈會不知自己的名字?而眼前人,依然是她,依然是那縷來自異世的孤魄,只不過現在,忘記了所有。
當初在皇宮,祁容說她已經小產,難道是從那個時候……
想此,聶玉凡雙手從肩上倏然松落,踉蹌退後,眼神正空洞無神地望著奚勍。
原來……原來她並沒有摒棄自己,沒有欺騙自己,她只是忘了,忘記與自己的情,忘記曾經對自己許下的誓言。
可回想他們在園內牽手的情景,以及剛剛她所念的名字,聶玉凡只覺胸口鈍痛如絞,那一刻眼底透出的光芒竟是那麼脆弱無力,摻雜一絲酒後清醒的慘痛,在月照下,眸心盡處閃爍著支離破碎的光影。
原來,這就是你所說的徹底明白!牽絆甚深!
祁容,你果然有好手腕啊,重新給她一個身份,想要永遠留在身邊嗎?
然而自己,卻陷入這樣一場騙局裡!
奚勍看著他半彎身,整個人彷彿失控的癲狂而笑,聲音愴然,含有無比諷嘲,無比絕望,幾乎難以停止,一直笑到咳出血來,那唇邊鮮紅在夜幕襯托下,驚心怵目。
“忘記……我。”
聶玉凡單手捂嘴,此刻真氣大亂,又吐出一口血,而映入奚勍的眸子裡,終於泛起一絲被喚醒的柔動,朝她道:“還要忘記剛才發生的一切。只要記得……浦秀街,韻闌坊。”
奚勍完全聽不懂,看向那指縫間流溢位的鮮紅,原本的驚恐已轉為慌張,忽然道:“你知道嫻兒,也知道容!”
聶玉凡皺起眉,有些不太適應這番語調,聽她又道:“一起,等容來!”
說完這句,清眸裡閃出一種安心的明亮,聶玉凡深深看後,反而咬緊唇,更加痛苦地嗆咳出血來——
“我會……一直等你的。”
他緩慢直起身,聲音雖然乾啞顫抖,卻隱藏了某種複雜沉重的情感,埋入奚勍心田深處:“記得……京城浦秀街,韻闌坊,不要告訴任何人。”
似乎真怕她忘記,聶玉凡不斷重複好幾次,看向披風下那雙白皙瑩滑的素手,捨不得地,想再去輕輕觸碰一下,然而敏銳的精光從眸中轉瞬即逝,他瞄眼前方,最後衝奚勍囑咐道:“一定不要告訴任何人,我會……等你……”直到醒來的那一天。
明月照湖,風聲在耳畔颯颯,奚勍只覺眨眼瞬間,那抹飄逸紫色便像幻影一樣隨風消逝了。接著,她聽到身後傳來熟悉而焦急的呼喚聲,立即回首——
“容!”
一串晶瑩淚花在空中飛灑,當奚勍看到臨近的清長身影,幾乎什麼也不想、不顧地,飛快撲進那泛有清香的溫暖懷抱中,好比千年重逢,緊緊抱住,再不撒手。
“嫻兒……”她撲入懷裡的剎那,祁容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之前怎樣的拼命尋找都已拋之腦後,一陣抱緊溫暖,便將她渾身上下細細打量一遍,當目光落在含淚盈盈的小臉上,頓時心疼地柔撫親吻,“嫻兒別怕,別怕了,朕在你身邊。”
奚勍雙手被他攥得熱暖,即有些疲倦地,將臉頰貼在胸口上不動。
祁容感受到,於是將她整個人抱起,朝池曄他們道:“快把馬車備過來。”
祁容一邊走,一邊仍不放心地問:“嫻兒,剛才一個人,有沒有發生什麼?”
奚勍瞳孔微一擴張,正欲開口,但想起對方最後那句循繞不散的話,心頭莫名揪緊,沉默半晌,竟真的沒有說出來,而她低著頭,沒讓祁容察覺到臉上的神色變化。
途中走到一半,祁容腳步微頓,驀然轉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