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冽目光在四周環視了一圈兒,然後拉起我的手道:“走,我帶你去吃梅花糕。”
南京最好吃的小吃不在任何一家昂貴的飯店裡,而是隱藏在梧桐深深的街頭巷尾。我和沈冽飢腸轆轆地盯著街邊擺攤的大媽,她麻利地抄起兩個紙杯子,挖起兩塊梅花糕送到了紙杯中。熱氣騰騰的白色元宵上點著煞是好看的紅點,一口咬下去,裡面的豆沙又香又沙。
“好燙!”我一口咬下去,被燙得流出了眼淚,嘴裡呼著氣,卻不肯把梅花糕吐出來。
沈冽看著我狼狽的吃相,忍不住伸手替我揩去嘴邊的豆沙,淡淡一笑。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了三個星期,我和沈冽幾乎把整個南京城都玩兒了個遍,積攢了厚厚的畫稿和靈感。我們想在離開南京之前去一次夫子廟,看看朱自清筆下的燈聲槳影裡的秦淮河,感受一下舊時王謝堂前燕。
我們去的那天正好是週末,人流特別多。天還沒黑的時候,我打算和沈冽一起進去孔廟看看,沈冽去排隊買票,我正在人群裡站著。就在此時,有人在我身後拍了拍我的肩膀,隨即我便被“請”到了夫子廟的狀元樓裡。
我皺著眉頭看在我對面的人,侷促不安地在桌底下搓了搓手:“您……怎麼來了?”
我和沈冽的這次出行沒有任何計劃,也沒有告訴任何人,我實在想不出柳談先生是怎麼找到我們的。
我頓了頓,見柳談先生沒反應,又慢慢從口袋裡取出了手機:“沈冽還在排隊買票,一會兒看到我不在了該著急了,我先給他打個電話。”
聽到我這句話,坐在對面假寐的柳談先生忽然睜開眼睛,威嚴的視線慢慢朝我逼視了過來:“把手機放下吧。我只是想和你說會兒話而已,現在的年輕人怎麼都這麼浮躁?”
我喉頭滾了滾,對上柳談先生的眼神,最終還是放下了手機。
“這三個星期……你和沈冽玩得挺高興的吧?”柳談先生面容和煦地向我問道:“該玩的你們也玩了,該看的你們也看了,現在是不是該收收心了?”
我不知道柳談先生找我到底是什麼意思,但他畢竟是藝壇前輩,我聽了這句話只好恭敬地回答道:“是的,我們正準備回去。”
“哦?你們打算回b市了?”柳談先生指節輕輕敲擊著桌子,悠然問道:“你們可曾想過,現在回去,b市還有你們的容身之處嗎?”
我驀然抬頭看他:“柳先生,您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嘖嘖。”柳談先生遺憾地搖頭:“現在的年輕人啊,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顧談戀愛,你還不知道沈冽現在的處境有多艱難吧?”
“怎麼會?”我怔了怔:“沈冽都已經把拿到的獎項退回去了,他們還能把他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柳談先生咀嚼了一遍我的話,頗為玩味地道:“你也年紀不小了,看事情為什麼還這麼淺?既然陳家決定對你們下狠手,你覺得區區一個你,頂多再加一個沈冽,你們到底有多少勝算?”
“什麼意思?”我神色一緊:“陳置玉對沈冽做什麼了?”
“現在才想起來關心,是不是晚了點了?”柳談先生笑容漸漸斂了下去:“你知道陳家的產業囊括了美術界的所有環節吧?這麼龐大的商業帝國,想要抹掉一個畫家,實在是再簡單不過了。陳置玉拿著沈冽的痛腳到處宣揚,在b市,沈冽用臭名昭著四個字來形容,也完全不為過。”
我皺緊了眉頭:“陳置玉太過了。”
“你覺得他很過分?”柳談先生抿了一口清茶:“其實不是的。這個世界從來就是無權無勢的人要受那些有權有勢的人揉捏,就像提線木偶一樣。依我看來,這件事沈冽是完全無辜的,他只是你和陳置玉之間的犧牲品。”
聽到柳談先生這句話,我的心緊緊揪起:“陳置玉從中作梗又如何?沈冽那麼有才華,肯定不會被埋沒的。”
柳談先生聽了輕笑一聲:“你真的是這麼認為的?仔細想想吧,不要說沈冽了,你想想歷史上那些有名的畫家,譬如梵高,他活著的時候只賣出去一幅畫,你覺得梵高沒有才華嗎?現在的世道又和以前大不一樣了,一個畫家想要成名,他僅僅靠才華是不夠的,要有人願意捧他。換句話說,沈冽能不能紅,命門捏在了藝術經紀人手裡。”
我聽著心越絞越緊,連道:“柳先生,您是沈冽的老師,難道沒有什麼法子可以幫幫他嗎?”
“哼!”柳談先生嗤笑一聲:“現在想起我來了?早幹什麼去了!”
我聽到柳談先生這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