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似紫顏手下萬千容顏裡的一種,長生略略放心,繼續在人群裡看他如何偷天換日。
仿似山光接連天色,水光共了霞影,那人將狼藉殘紅逐一收綴,敷上一層薄薄的皮膜。長生驚異地發覺那膠質不像紫顏慣用的雲光膠,與真的人皮極為相似。
“她的傷勢比剛才那位官爺要重,是以用大塊人皮植入。”
長生心想果是人皮,特地留意端詳放置人皮的銅盒,同時格外專注地看聖手先生的刀功針法。他越看越欽佩,此人技巧之嫻熟遠勝於他,若與少爺比較,僅欠了分優雅而已。
長生右側一白衣男子見他看得目不轉睛,湊過來道:“先生易容的這位大嬸,是我們給上的藥,才把命救了回來。”長生一怔,知他是附近醫館的人,道:“傷勢如何?”白衣男子道:“火熱傷津,陰陽皆虛,若非救治及時,怕是心陽已脫,早就不省人事。”長生這些日子修習易容術,頗看了些醫書,大致聽得明白,附和道:“當時的情形,想來千鈞一髮。”
那人面有得色地道:“人有陽氣,方有生機。命懸一線之際,當捨得用大補之藥,幸得我濟世堂帶了不少人參丸,給他們一人服了幾粒,才保得火場無一人喪命。”長生感佩地道:“如此大好,錢財卻是小事。”白衣男子嘖嘖嘆道:“自然,唯有我們能有這等手筆,你看其他醫館,只能打打下手清創包紮,捨不得真正花錢救人。”
長生輕咳一聲,隨口問道:“昨晚事發突然,潛火隊和街坊去得倒也迅速。”白衣男子道:“不錯,有人來拍門傳話。孤稚院一向缺醫少藥,平時由濟世堂領頭捐施,他們出了這等大事,少不得要去幫忙。”他望了案上傷者的累累焦痕,終現悲憫之色,“當時大夥來不及配傷藥,這些人遍體鱗傷,只得移至鄰街的酒坊,把他們全浸在好酒裡拔除火毒,萬幸都救回來了。”那割皮般的痛楚非是一般人能忍受,長生倒吸一口冷氣,只覺寒意嗖嗖。
地上一個滿身傷痕的人驀地動了動,顫巍巍地抬起一隻手。旁人被聖手先生的技藝所迷,不曾察覺,長生挪步過去,俯下身看了一眼。那白衣男子剛想說話,看他走開,就跟了過來,見狀說道:“這是孤稚院的瞿嬤嬤,傷勢最重,潛火隊救她出來時,她一個人倒在火屋裡聲息全無,可憐還有命在。”
長生尤記得瞿嬤嬤的臉,當下心中一慟,想去扶她不知從何處托住,望了她一身炙瘡水泡心酸。白衣男子伸手輕輕搭脈,轉頭叫來一個黑衣童子,說道:“拿解毒湯來。”那童子旋即轉進一屋內,端來一碗湯藥。長生見玉觀樓萬物俱備,知是花了工夫,略微放心。
瞿嬤嬤痛苦地仰起頭,長生想去托住,又恐她傷勢過重,受不得觸碰。為難之際,瞧見她頭下的氈毯上盡是斑斑血跡,忙俯身察看。白衣男子湊過身,驚道:“她後腦又出血了。”
“被砸的?”
“鈍物所傷,想是房梁砸下,或是倉促逃命撞上了。唉,除了燒傷,有這致命傷在,不知她能熬多久。”白衣男子惋惜地搖頭,從隨身的藥箱裡取藥。
待服侍瞿嬤嬤重新包紮並喝下藥,長生細看聖手先生易容過的兩人,心想他倒懂得避重就輕,選了傷勢最輕的患者。當下忽然起念,想去玉觀樓上找這人的住處查探。
他見白衣男子聚精會神照看瞿嬤嬤,撇下兩人往圍屏外走去。踱至樓梯附近,一個面色冷峻的黑衣童子立即貼身上來,問道:“閣下有什麼事?”
長生迅速瞄了一眼,樓上各房前都有照浪手下的黑衣童子守候伺奉,不便貿然進入,加上看客中有官員在,耳目眾多很是不便,遂故作尷尬地一笑,道:“借問過,那地方在何處?”做出痛苦之色,指了指小腹。
黑衣童子登即領悟,遙指樓外,“各房裡有淨桶,卻不方便閣下進出。”言下之意甚明。長生忍痛點了點頭,自認倒黴地走開了,那童子望了他的背影,忍不住微笑。
長生緩緩走到圍屏之後,趁諸人不留意,悄然從懷中取出一張面具,貼面戴好,又將髮髻重新盤起,換過髮帶。脫去衫子,裡面還有一件縐紗單衣,正派上用處。他留神細察那些黑衣童子的分佈,剛想踏出步去,一隻手從肩上伸過,捂住他的嘴。
長生掙扎了一下,被一陣大力拖了身子往後,翻身落進一間屋中。
長生大駭,對方丟開他,道:“得想個法子進去,不能冒失。”聽到螢火熟悉的聲音,他懸了的心穩穩落地,皺眉道:“你嚇得我好慘……嗯,你說得對。不如,把你我身上值錢的玩意給他送去。”說著,褪下犀骨指環,又卸了腰間懸戴的羊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