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淚方止住了,兀自氣悶,難以平服心情。紫顏知她說的是氣話,並不在意。他臨窗眺望,錦瑟正走回畫舫,跪在明月留下的十九弦古瑟旁,憔悴無言。物是人非,紫顏望了錦瑟柔弱的身影,暗暗感嘆。易容後的她絕色傾城,可當初所求的幸福,捨棄的面孔,真是如今想要的結局?
“你還想見藍玉嗎?”姽嫿問。
紫顏搖頭,他怕見傷心人的臉,縱然師父當年描畫得有多美,此刻也慘不忍睹。
“我們來早些就好了。晚了一分,來不及了。”他闔上了窗,叫船家把畫舫開得遠些。一個少女在船頭迎合地彈起了琴,消沉的音啞啞地流進了船艙。河水淌得特別緩慢,船家彷彿乏力,半天仍在岸邊兜圈,不能劃離這燈火闌珊的灰暗之地。
姽嫿忽然抬起頭,直視紫顏,“想不想抓到望帝,問個清楚?”
“你不要傷他性命。”
“我不會殺他,你知道我從沒殺過人。”姽嫿沒好氣地瞟他一眼,飛快盤算,“既落在我眼裡,沒法不管,我要把他交給陽阿子大師處置。還有明月,找個冰庫暫且存放他的屍體,等我尋到墟葬,為他擇個吉地好好安葬。你收好我們買的香料,我這就去追望帝。”
“他有輕功,你追得上麼?”
“有輕功也得睡覺,再說他身上有傷,走不遠,又帶了明月,一定找地方躲起來。循他的氣味去,我不信找不到他。”
紫顏點頭:“我和你一起過去,香料存在畫舫上便是。”
姽嫿雖捨不得,畢竟追回望帝和明月更重要,只得囑咐好船家,靠岸泊了。兩人上得岸去,沿瞭望帝出逃的方向奔去。
走走跑跑,約莫有半個時辰,姽嫿累得四肢欲斷,停在一處“滴滴香”酒肆前。飛揚的幌子獵獵生風,差點要打在她臉上,紫顏攙住姽嫿,“小心。”
“沒事,他在這裡留了暗號,你看。”酒幌下,有幾塊石頭雜亂地堆砌,很不起眼。紫顏湊上去,隱隱聞到他為望帝調製的藥香,朝姽嫿嘆道:“狗鼻子不過如此,制香師果真厲害。”
姽嫿沒心情計較,沉思道:“他是想給同社的兄弟傳信吧,難道總社還有沒死的人 ?'…87book'”
“人多不便,我們先下手。”紫顏當機立斷。姽嫿遂拉了他拐入酒樓後的巷子,悄然潛行,左穿右繞,來到一處破舊的平房前。紫顏嗅到血腥的味道,示意姽嫿輕聲,兩人躡手躡腳地靠近。這間屋甚是隱蔽,黯淡的燭火從窗縫裡透出,門口歪歪倒著一個木桶,很是淒涼。
兩人正待偷看裡面的情形,淡淡的語聲傳來:“你們是我的救命恩人,就算立即要我把這條命雙手奉上,也沒什麼。”紫顏聞言,大步走入屋中,姽嫿來不及叫他防備,硬了頭皮走進去。望帝坐在茅草堆裡,正在處理傷口,身邊躺著明月。姽嫿心痛地俯下身,撥去明月頭上的雜草。
望帝一怔,道:“你們認得他?”
“是故交。”紫顏回答。望帝的瞳孔一縮,姽嫿以為他心生殺機,忙躲向一邊。他苦笑道:“我對不起他,是我害了他,兩位想動手的話,我絕無怨言。”姽嫿冷冷地道:“你的賤命我可不想要,我要帶你去見陽阿子大師,叫他拿你的命祭他的徒弟。”望帝像是沒聽見,道:“你們要帶走明月麼?我答應過他,要帶他回他的家鄉。”
恩怨交雜的緣分,欠下的情,卻是還不清了。
紫顏凝視望帝,他神態自若,提及明月更是懇切,料到別有內情,便道:“你可否把來龍去脈講出來,為何會殺死明月?多少人在追殺你,你竟然有心來殺不相干的人,令人費解。你這一出手,行蹤等於暴露在天下人面前,難道你想置玉狸社於不顧?”
他忽然覺得,即使洞察面相裡的起起落落,未必看得透一個人的心。
望帝沉默,重提那一幕剜骨掏心,恨不能代受一劍,謝明月捨身相救的情誼。是他的疏忽鑄成大錯,千萬人唾罵,就當在還債。他屏息不語,氣氛一時僵持,姽嫿索性背過身整理明月的遺容,不再理他。
紫顏一動不動直視望帝,死生都不懼了,又何懼說出當時真相。他彷彿在這樣無聲地說。望帝禁不住他眼裡的執著,輕聲低語如吟哦,模糊地說道:
“明月和你們一樣,是救我命的人,你們全都救錯了,我爛命一條,只會遭來無妄之災。錦瑟救了我,我害死她最心愛的人,明月救了我,我斷送他的性命。你們也救過我,那些追殺的人馬上就會來,說不定要累及你們……”
“你沒殺他。”紫顏籲出一口氣。姽嫿恍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