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態閒雅從容,明麗不可逼視。側側不覺丟下祈如,穿越狼群奔了過去,越行越急,疾若離弦之箭撲進他懷裡。
那人撫著她的雲鬢秀髮,含笑問道:“你是在找我嗎?”
是,是。千山萬水,你趕來與我相見。萬水千山,我只等與你重逢。
她笑靨上流下兩行清淚,歡喜得無法言語。如並蒂嬌花,宮商相合,雙星際會,分離終有一聚。
兩人默默相擁良久,周遭寂靜無聲,天地彷彿沉醉其中。側側仰頭看他,望斷天涯才得此一見,她再不會鬆開手,不會讓他遠離。
紫顏像是知她心意,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把她一雙玉手緊握在掌心不放。
側側凝眸瞧他,為何聽不見他的心聲?他春風化雨般溫潤笑著,眉眼宛然如昔,可是她仍看不穿望不透他的身影。
這是她心中的魔障。
祈如在旁歪歪腦袋,小鼻輕嗅,眷戀地纏繞在她鞋邊。我要走了,六十年後有緣再見。
不,祈如,你等等,為什麼我聽不見他的心聲?我連你也可明白,為什麼不能與他心意相通?
你早已懂他,為什麼要藉助神通溝通?你忘記大耳三藏的故事了嗎?
祈如,你怎麼知道那個禪宗故事?你能夠看到我的過去嗎……
側側正待再問,小獸煙雪般的皮毛忽如纖雲消散,一眨眼化作霧氣騰空,就像從來沒有來過。眾人一齊驚呼,唯獨紫顏眼中看不見那奇獸,定定地望了側側一人。
“我們回去,我有太多話想和你說。”他喃喃細語,每個字說進她心坎中。
兩人眼中再無其他,共乘一騎悠然下山,一路溫言軟語,笑語呢喃,只恨那綿綿小路太短。長生、皎鏡等人也未上前問候,側側略覺奇怪,只道眾人念兩人久別,特意成全。
不知是否情蠱起了效用,見到紫顏之後,鑽心的疼痛全然無蹤,她眼前心底唯他一人,於是心情暢快,周身沉滓彷彿全消。
“以前做學徒,只知取繭調絲,紡紗織布,刺繡染織這些微細活兒。等當了坊主,才明白想要衣被天下,還要精通貨殖之術。”側側像小女孩兒絮絮叨叨,掰了手指數道,“一匹綾京城官價銀二兩,南嶺有賣一兩二的,最賤只需七錢。又比如絡車、經架、緯車、織機這些,也常常北貴南賤,但北地往往木料結實,經久耐用,要諸多比較才能選定。”
“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如今你識得物價貴賤,日後做管家婆就更得心應手。”紫顏讚歎道,眉眼裡俱是笑意。
側側用肘輕撞他一記,俏笑道:“我可不當你的家,文繡坊如今有太多事情,你替我打下手如何?千姿在北荒統一貨幣,修官道以通行旅,欲使錢貨周流天下。我今次北上帶來不少織書繡譜,所有捍、彈、紡、織之具無不具備,要幫他建繡院,教織繡,我還想著在蒼堯因地制宜,改良棉種和織機……”
“聽起來我不在的日子,你過得甚好。”他酸酸地說道。
側側斜飛一眼,颯爽說道:“誰說的?有你在自然更好。京城的府第已經留給長生,等此間事了,你不如隨我去安城,安家落戶,婦唱夫隨如何?”
“唔,要我去文繡坊安家呀……”紫顏躊躇沉吟,瞥見她眸中期盼之意,笑道,“也好,有你不讓鬚眉當家做主,我便做個遊山玩水的富貴閒人。”
“好!”側側手控韁繩,揚鞭打去,兩個人一騎絕塵,遠遠地馳進雪林裡。
他已歸來,這冰涼世界就如春至,再不覺霜冷風寒。沿路踏馬看山,她感受背後的濃情暖意,把蕭瑟清秋看作桃紅柳綠。
行到後來路徑漸絕,腳下崎嶇難走。疏林中灌來悽惻的冷風,側側貼著紫顏,任山路顛簸,只當等閒。
不料轉過一道彎,斜刺裡陰風吹來,青驄馬迷了眼,迎風多踩踏了幾下,不意竟往峭拔的絕路上走去。側側當即勒馬,晚了一步,駿馬失蹄踩空,天旋地轉景物顛倒。
“紫顏——”身後一雙手伸了過來,如流星飛逝,再不得見。
側側高聲呼叫,陡然睜開雙眼。
蘭衾猶暖,羅幃暗蕩,玉簪與流蘇俱在跟前伺候,端了銀盆玉盞,見她醒轉皆是大喜。
此時天光大亮,側側恍然若失,細想過去這幾日的情形,時時刻刻記在心上。可她漸漸清醒過來,隱約察覺哪裡不對,不由蹙眉,望了兩人沉思。
心音不可通。她的心微微一沉,有一絲涼意,從腳底如藤蔓攀爬,延伸到眉尖心上。一切莫非是一場夢?
什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