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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部分

我在他歸來之日病倒,昏迷中,太醫已向他宣告了最壞的結果。

許久之後,阿越對我說,她與孩子一起被接回宮中,卻看見蕭綦痴痴坐在榻邊,守著昏睡中的我,滿臉都是淚痕。

我終於明白,為何那日一覺醒來,看見他彷彿一夕之間老去了十歲。

太醫說我傷病纏身,又受生育之累,憂思之苦,終至油盡燈枯,只怕已過不了這個冬天。

我羨慕哥哥和采薇。即便命運弄人,讓他們咫尺天涯,可終究給了他們後半生的漫長時光,讓他們彼此守候。

可是,我和蕭綦辛苦走到今天,得來了一切,卻不給我們時間相守。

蕭綦從不曾在我面前流露過半分悲傷。

他嗤笑御醫的危言聳聽,讓我覺得一切都不足為慮,每天只是微笑著哄我服藥。

對於我做過的事情,他不再追問;我想保護的人,他不再傷害;我想要的一切,他都雙手奉送到我面前;我的每一個心願,他都竭盡所能去實現。

我亦任性地享受著他的寵溺,坦然揹負起悍妒之名,固執守護著最初的承諾。

他答應過有生之年決不另娶,這是他許給我的諾言。

我不要後世非議他的私德,他應該是讓萬世景仰的帝王。

那麼,就讓史官的筆,將一切惡名歸咎於我,由我來揹負這不賢的惡名,而不許任何人破壞我們的誓約。

夏去冬來。

春至,萬物欣欣,天地錦繡。

御醫說我活不過上一個冬天,可此刻,我依然坐在含章殿外的花樹下,看著沁之歡暢地奔跑在綠茵淺淺的苑子裡,放飛紙鳶。

瀟瀟拍著小手,咯咯笑著,蹣跚去撲那天上的紙鳶。澈兒仰著頭,看那紙鳶也看得出神,在我膝上咿咿呀呀說著我們聽不懂的話語。

紙鳶紮成一隻惟妙惟肖的雄鷹,盤旋於宮牆之上。

那是哥哥從萬里之外送來的紙鳶,他還記得每年四月,要為我扎一隻紙鳶。

當年的“美人鳶”,不知今年又會扎給何人。

隨著紙鳶,還有采薇送來的梅花,那三異的花朵形似梅花,兩色相間,紫白交替,有花無葉,生長在塞外苦寒之地,永不褪色,永不凋謝。

蕭綦說,北境已漸漸安定,哥哥很快可以抽身歸來,入京探視我們。

正月的時候,姑姑以高齡壽終,安然薨逝於長樂宮。

可惜哥哥未能趕回來,見上姑姑最後一面。

爹爹至今遊歷世外,杳無音訊,民間甚至傳說他遁入仙山修行,已經羽化而去。

正自恍惚間,被沁之歡悅的呼喊打斷,“父皇!”

回眸見蕭綦徐步而來,身後跟著英姿挺秀的小禾將軍。

沁之的臉上透出粉嫩紅暈,鼻尖滲出晶亮汗珠,故意側過身,裝作對小禾將軍視而不見,卻舉起手中紙鳶,笑問蕭綦道,“父皇會做紙鳶麼?”

蕭綦微怔,“這個,朕……不會。”

我輕笑出聲。

小禾亦低下頭去,唇角深深勾起。

“父皇好笨!母后,讓父皇學做一隻紙鳶給你吧……”沁之促狹的笑容裡有著超乎她年紀的敏感早慧。

蕭綦啼笑皆非地瞪她。

我看向小禾,揚眉輕笑,“不如讓小禾做一隻送給你。”

“母后!”沁之滿臉通紅,看小禾一眼,轉身便跑。

“還不去侍侯著公主。”蕭綦板起臉來吩咐小禾。

待小禾轉身一走,他亦低低笑出聲來。

瀟瀟捱過來,蹭著他衣角,笑著向他伸出手。

蕭綦忙俯身將那玉雪般的小人兒抱在膝上。

風過樹梢,吹動滿樹粉白透紅的花瓣,紛紛揚揚,飄落我一襟。

我仰起頭,深嗅風中微甜的花香。

“別動。”蕭綦忽然柔聲道。

他傾身俯過來,專注看我,黑眸深處映出我的容顏。

“阿嫵,你是不是花中變來的妖精?”他伸手拈去我眉心沾落的一片花瓣,“竟然不會老,總還是這般美,我卻已有白髮了!”

他鬢旁果真有了一絲銀白,可說話時的懊惱神氣,卻十足像個孩子;只有同我說話時,他才不會自稱為“朕”。

我輕輕扯去他那一根白髮,認真地看著他,“是,我就是一隻妖精。”

他笑起來,捏我臉頰。

“妖精都會活很久,所以,我會一直一直纏住你。”我握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