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從未料到,此人竟不知何時已然入了江南鎮內,且還以這等猙獰的模樣出現。她還以為,此人一直都在鎮外有意逗留,還未入得這鎮子來。
可如今她此番突然出現是為何意?
且她這回全然是從別院方向奔來的,如此,她究竟是一早就在別院裡受了傷,還是,有意故意這般出現而混淆視聽?
心思至此,她神『色』微動,當即朝平樂王望來,則見他眉頭也稍稍皺起,那俊美的容顏上,也布上了一層不曾掩飾的詫異之『色』。
僅片刻,不待那女子跑至他面前,他便已低沉開口,“出了何事?”
短促的幾字,他問得極其直白,只是語氣並未交織任何感情,反而更像是君臨之下而隨口一問。
女子並未言話,僅一路踉蹌過來,卻是剛要跑至平樂王面前,她突然雙腿一軟,整個人驀地趴倒在平樂王腳下,也不知是摔痛了還是撞到了身上的傷口,她頓時疼得身子蜷縮成團,滿面痛楚,狼狽不堪。
然而即便如此,平樂王卻並未伸手去扶她,僅滿目深沉的凝她,再度低沉沉的問:“出了何事?”
地上女子這才稍稍反應過來,強行壓著滿身的疼痛,虛弱無力的抬起頭來,待目光觸上平樂王的眼,她低啞艱難的出聲,“皇上,今夜別院遭人血洗,突來江南準備與皇貴妃敘舊的夢姨也……也……”
話剛到這兒,她滿目悲痛,竟是說不出後話來。
卻是剛聽‘夢姨’二字,平樂王頓時臉『色』驟變,連帶脫口的嗓音也急了幾許:“夢姨如何了?快說!”
女子被他這嗓音震得顫了兩顫,臉『色』越發慘白,渾身也止不住的搖晃顫抖,脫口的嗓音,也越發的孱弱緊烈,“當時事態緊急,我無論如何護夢姨,都未能將她護住,最後只看著她被,被那些歹徒殺害。”
嗓音一落,她垂頭下去,不敢看平樂王一眼。
平樂王早已是滿目緊烈,神情發顫,整個人僵在原地,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葉嫤滿心顫動,臉『色』也白了白,本是對夢姨之事難以開口,卻不料這煙霞突然出現,先她一步在平樂王面前道出了實情。
她忍不住再度轉頭朝平樂王望去,意料之中見得他臉『色』發緊,震撼而又悲痛,她眉頭也越發皺起,深吸一口氣,強行穩住心神,待正要準備稍稍勸慰於他,則是正這時,他已全然扣緊她的手腕,牽著她一步一步的往前。
葉嫤極為擔憂,沉默片刻,不打算再隱瞞什麼,僅道:“皇上,夢姨之事,方才妾身也想告知於你。這幾日,妾身一直在裴楠襄那裡養傷,直至今日,他才點開妾身的『穴』道,讓妾身恢復自由。只因妾身想及時回別院告知別院之人妾身還在世的實情,裴楠襄便主動相送,帶著妾身一道來了這別院。只是,待妾身與裴楠襄一行人抵達此處,便已見得別院之人全數被屠,無一生還,且在別院裡,妾身,也看見了夢姨的……屍首。方才一直不與皇上說,是因難以開口,如今事情已是發生,也望皇上莫要太過傷心自責,想必夢姨在天之靈,也不願你太過痛心疾首才是。”
她說得極其認真。
他也終究將她這話聽入了耳裡。
也即便是滿心震撼與悲痛,他也強行按捺心神一番,稍稍扭頭朝她望來,有意反過來對她寬慰,“朕知曉,你莫要擔憂。”
他這話極其體貼,只是臉上的脆弱與悲涼之『色』怎麼都掩飾不住。
葉嫤心口越發一暖,也越發有些心疼於他。
縱是當上了大昭的帝王,等待他的,仍不是風平浪靜,而是暗『潮』洶湧,處處危機。夢姨此生並未與誰人樹敵,且一直隱居深山,鮮少有人知曉,她如今慘死在別院,也定是因有人要刻意以此打壓平樂王,亦或是,算計她葉嫤才是。
此事怪異,也極其棘手。
也正因為如今不知幕後之人,敵在暗,防不勝防。
心思至此,葉嫤思量片刻,終究未朝他回話,僅是稍稍反手將他的手指緊緊握了握,以此來無聲寬慰他。
平樂王也不再多言,一路往前,脊背挺得筆直,卻也無端狼狽。
他再也不曾回頭朝地上的女子觀望,更也不曾差人即刻救治於她,直至他牽著葉嫤迅速走遠,地上的女子才徹底將緊緊落在平樂王脊背的目光收回,整個人也似全然脫了力道,頹然的趴在地上,瞳孔深處,有濃烈的嫉恨之『色』在劇烈起伏,只是唇瓣微微勾起的弧度,卻又冷冽自嘲。
是的,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