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手握住紀芷韞的白皙的右手,把它抵在額頭上,閉目深吸了一口氣,道:“我不瞞你,十年前那老瘋子的一番話,我的確沒有忘記過。但是我不會單單因為這一番話就心神大亂的,我不是請了好多算命先生嗎?就連蔚先生也說過,我一生帝王命格,雖有反局之嫌,然尤喜戌醜之刑,戌得兩戊午入墓,制盡月令傷官而得帝位之乙,畢其功於一運。”
“當年的事,我的確沒有忘記,可我也不曾把它放在過心上。今日之事,只因蘇晉必除,我……不能再讓他繼續下去了。南朝不會毀在我手上,自然也不能毀在他手上!”
他說這番話時目光沉沉如刀鋒鋼骨,神色銳利,雖仍是低頭垂目,卻不掩其中厲色。
紀芷韞用另一隻手輕柔地撫過他髮間頂心,神色溫柔,卻是目露憂色。
楊煜半窩在她懷中,平日那鋒利的鋒芒被收刀入鞘,再不見半分。
燈火通明的金鑾殿下,一派冷色中這一幕場景卻是平淡又溫馨,平添了一分暖意。
凝木悄然立在金鑾殿外,她周圍是因為方才楊煜震怒而全部跪倒在地的侍女太監,此刻仍是顫顫巍巍地趴伏在地,不敢抬頭看一分。
她今日換了一身淡粉色的連襟宮裝,眉眼間是被刻意打扮一番過的水靈清純,頭上的瓔珞在月光的照拂下泛出清冷的銀色。
她絞著羅帕,有些不知所措地低頭笑了笑。
淚珠便這麼輕盈地彈到了那一方雙蝶戲花的帕子上。
初夏時分,天氣還不算太熱,宮中尚未啟用冰窖,平日從不朝南的占星殿則更是清涼。
此刻正是正午時分,皇城裡一片靜謐。
關於蘇晉的記載,無論是正史還是野史當中,都有一點不變,即南朝國師蘇晉素不喜人隨侍兩側,故除祭天大典之外,他身旁從未有人跟著。
此刻的占星殿中一如史料所記載的那般,除了他一個人,空空蕩蕩的再無人影。
殿外偶有鳥鳴之聲,蘇晉坐在案几後,正垂眸翻看著一本古籍。案几上面三三兩兩地擺放著一些開了線的書籍和古舊的竹簡,有些古籍被翻至其中一頁,上面被人用鮮紅的硃砂勾了幾個圈,做上了批註。
“國師。”
一個平淡的聲音忽然自大殿外傳來。
蘇晉聞言,放下手中書卷,抬頭循聲看過去,不明意味地緩緩一笑。
“娘娘來此,不知有何貴幹?”
凝木神色平淡地立在占星殿外三門處,聞言一隻腳踏了進來,一步一步地慢慢走著。
不多時,就來到了大殿正中。
“國師說笑了,凝木本是一具死物,承蒙國師之手才得蒙靈凝神,以人形之軀現於這世上。什麼娘娘,不過是夢話一場。”
蘇晉便稍稍側了頭,把案上書卷合攏了。
他今日身穿一件雲中淺白淨面錦衣,一頭長髮鬆鬆紮在右側,髮梢微動,自顯一派風流倜儻。
瞥了眼凝木,蘇晉笑道:“不愧是陛下,竟能把一個少情的精怪教成你這般模樣。識字誦讀,琴棋書畫……作為本朝一介賢淑女子之德,他全都教給你了,雖然教得半生不熟,也好過你初時的懵懂開靈了……凝木,你可得好好感謝陛下啊。”
“我自然會好好感謝他,不勞國師費心。”許是那天在金鑾殿外聽見的那一番話,凝木的眉眼之間不再有之前的那番靈動清純,而是更接近我遇見她時的平淡無波了。
這樣的轉變,不知為何讓我有些惆悵。
“哦?那凝木姑娘來我這占星殿意欲何為呢?我不過給了姑娘一具木人身體,也算不上……相熟吧?”
凝木皺了皺眉,抿唇道:“我懶得和你繞圈子,蘇晉,我問你,你是不是在我身上下了咒?”
“咒?”蘇晉拿過一旁一卷古舊的竹簡,慢慢展開,髮絲垂落在他頸側,他的目光順著逐漸緩緩左移,輕笑幾聲。“姑娘可知咒之意?”
不待凝木回答,他便緩緩開口道:“想來陛下也未曾教過你,你本為沉香木,在這人世間漂浮久了,本身也有了一定的閱歷。即便陛下不提,恐怕你也對很多東西知曉面目,只是卻一知半解,不解其意。”
“還是讓在下來告訴姑娘吧。在這世上,咒分為兩種,一種為外咒,一種為內咒。”他提筆在硯臺上輕輕蘸了點水,又掃過一邊的硃砂,在竹簡上圈了個圈,又寫了幾行小字。“自古雖有顧名思義一說,對於外咒卻不盡然。外咒者,不僅下與人體外,體內也如是。”
“內咒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