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聽二阿哥說:“就快到了。”
嵐琪睜開眼,問他:“到什麼。”
胤礽說:“就快到四阿哥的生辰,每年到他的生辰我都會被心魔折磨,像被千百隻蟲子在啃咬五臟六腑,今年比從前好多了。”
兩處蒲團前後錯開,嵐琪坐在胤礽的身後,她也算是看著太子長大的,當年的小傢伙,早已是有著寬厚背脊的大男人,他都三十五歲了,曾經在嵐琪看來遙不可及的年紀,如今卻想能再回到當年該多好,可太子恐怕這輩子,連想都不願再想起這一年。
嵐琪一時記不起自己三十五歲時在做些什麼,可她卻清楚地記得,二十一年前胤禛生辰時,太子協助索額圖放出了瘋癲的溫貴妃,太皇太后受到驚嚇自此一病不起,也是從那時候起,玄燁和太子之間結下了樑子,那時候太子才十幾歲,十幾歲的孩子,做出那麼狠的事。
“二十一年了。”胤礽背對著嵐琪,傳來的聲音彷彿是哭了,原來他也清晰地記得那個日子,嵐琪看到他的肩膀在顫抖,好一陣後才繼續道,“皇阿瑪當年為什麼不責罰我,為什麼不在當年就廢了我……為什麼要讓我承受二十一年的痛苦?”
嵐琪卻冷聲問:“難道皇上對你的父愛,都成了錯?”
胤礽伏在地上抽泣著:“他是故意要折磨我嗎?”
嵐琪沉沉地合上眼睛,定下心神後,先問胤礽:“你一直往啟祥宮送東西,是不是?”
“啟祥宮?”他愣了一下,直起身子來,莫名地看著嵐琪,果然已是滿臉的淚水,他胡亂地抹掉,睜大了眼睛想看清楚身後的人,反問嵐琪,“您怎麼知道的?”
“自然是密嬪說的。”嵐琪淡淡一笑,“雖然往後你也不能再給她送東西,但興許有一天,皇上還你自由呢?可便是自由了,也不要再給她送東西,她和你沒有關係,密嬪的存在,只是為了成全你皇阿瑪?”
胤礽皺著眉頭,德妃的話那麼繞,他有些聽不懂,便問:“娘娘能把話說清楚些麼?”
嵐琪頷首,慢慢將王氏被胤礽失手掐死的事告訴了他,告訴他密嬪只是當年的那個官女子,為了掩蓋太子殺人的事實,為了不讓太子揹負自己是殺人兇手的罪惡,皇帝和她再有僖嬪,一起讓死了的人“重生”了,可惜隱瞞了那麼多年,太子卻不再是太子了。
“說出來,總覺得密嬪辛苦那麼多年白費了,但如今皇上已讓她隨便見人,她就是她,再不會有人提起那一段,總算對她是補償。”
嵐琪說著,輕輕一嘆,起身到香案上又供了一束香,轉身俯視坐在蒲團上的胤礽道:“此刻告訴你,也只是想讓二阿哥你知道,皇上從沒想過要折磨你二十年,反而一直費心地愛著你,保護著你。雖然他現在也後悔沒有在當年就讓你受到應有的懲罰,而讓你在歧路上越走越遠,可是二阿哥,皇上從沒有慫恿你作惡,也沒有強迫你墮落。你做錯事,不是因為你皇阿瑪不愛護你,向善還是行惡,都在你自己心裡,這二十年,更不是你皇阿瑪在折磨你。”
胤礽痴痴地看著嵐琪,三十五歲的大男人,眼淚如雨般從臉頰滑落,他咽喉被堵住了似的,說話十分艱難,嵐琪依稀聽得出他在說:“從來也沒有人,對我說過這種話,從來沒有。”
嵐琪心頭一軟,想到當年鈕祜祿皇后寢殿裡那融化的雪兔子,想到那一段短暫而美好的母子情,還有皇后那一封沒有送給玄燁的信,一時悲從中來。
鈕祜祿皇后是極好的女人,她愛著玄燁,愛著玄燁的孩子,若是她還活著,太子必然會得到好的教養,至少他不會變得讓玄燁痛心疾首。是太子無母的悲哀,更是玄燁的悲哀。
“那年,我一直在等,一直在等皇阿瑪來審我……”胤礽失魂落魄地伏在地上哭泣,嵐琪可憐他,想伸手去攙扶一把,門前突然有身影闖了進來,急促地喊了聲,“額娘。”
門外的胤禛實在等不及了,終究不顧環春的阻攔衝了進來,等了那麼久也不見動靜,天知道里頭髮生了什麼,若是母親有一點閃失,他必要殺了胤礽。可是眼前的景象卻讓他意外至極,母親安然無恙地站在香案邊,二阿哥卻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胤禛一時怔了,不知怎麼才好。
嵐琪走來兒子面前,與他微微一笑,輕聲道:“額娘沒事,你把二阿哥送回鹹安宮吧,額娘下午就去暢春園,這事兒我會和皇上講,你把額娘送到暢春園,就不必進去。二阿哥累了,在這裡凍了半宿,回去請太醫給他瞧瞧。”
“額娘真的沒事?”胤禛上下打量母親。
“沒事。”嵐琪滿心安慰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