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成婚前後花掉多少銀子,哪兒還有錢吃燕窩,過冬的炭都要用不上了。”
環春忙對皇帝笑道:“萬歲爺您什麼都能和娘娘說,千萬別提錢,您金山銀山地給娘娘,她也不嫌多的。”
玄燁大笑,嵐琪狠狠瞪著環春,環春也給她送來松茸雞絲羹,求饒道:“您像萬歲爺那樣笑笑多好呀,吃的東西也好消化。”
轟走了環春,嵐琪怪玄燁不給她臉面,讓梁公公傳那樣的話,玄燁卻反問:“早年有人讓李公公傳話給朕,說她不是閒得發慌,是吃飽了撐的,你還記不記得?”
她當然記得,一時語塞不敢說話,玄燁笑:“這幾個貼身跟著的,就跟影子似的,你多少私密的事環春知道的一清二楚?咱們隔著乾清宮永和宮,也不能天天見面,就你能派人來傳話嘔朕,朕就不能逗你玩兒了?你這心裡的算盤,幾時對外人撥一撥,總是把朕這兒算得仔仔細細,就會窩裡橫。”
誰料嵐琪卻得意起來,說:“臣妾若真能算計皇上,天底下別的人還放在眼裡嗎?”
這話說得十分驕傲,在旁人聽著,德妃娘娘多少有些得意忘形,但皇帝心裡最明白,嵐琪不論是伸手要銀子,還是想他多多呵護,都會坦率直白地表露願望,她並沒有真正算計過自己什麼,而這些東西哪怕被算計也無所謂,偏偏天底下多的是人,算計他的龍椅算計他手裡的權利和這巍巍江山,想來不禁心堵,一時就沒了胃口。
兩人離了膳桌,各自披了大氅在外頭走走,嵐琪的手被他暖暖的捏在掌心,將永和宮逛了好幾圈,看過溫宸看過十三十四,天上便飄雪了。
黑漆漆夜色理,燈籠柔光下的雪花密密匝匝,直催得人心急。嵐琪見皇帝臉上原本笑意深濃的喜悅不見了,不知怎地又皺起眉來,便柔聲道:“風急了,皇上回屋裡歇著吧,知道您夜裡要來,傍晚才開窗換氣,屋子裡清清爽爽的。”
玄燁唔了一聲,兩人依偎著回到屋子裡,果然外頭起風下雪就不一樣了,門裡門外儼然兩個季節,厚重的衣衫一層層脫下,皇帝的神情也漸漸輕鬆些,大抵是見到屋內嵐琪平日的生活痕跡,心裡就暖。
“原想問,今天怎麼那麼高興,還由著我胡鬧。”嵐琪推他在燒得暖暖的熱炕上躺下,把四肢百骸好好熨一熨,自己跪坐在一旁給他鬆鬆筋骨,慢慢說著,“可您突然又不高興了,皇上的心裡到底裝了多少事,來永和宮就放下些吧,咱們好好吃飯睡覺,養足了精神才去外頭面對那些煩惱多好?”
玄燁卻突然竄起來與她面對面坐著,嚴肅地問,“朕還年輕吧?”
嵐琪茫然地望著他,玄燁又追問:“朕還沒老,是不是?”
“到不惑之齡還有幾年呢,怎麼就老了?”嵐琪柔聲哄他,“便是往天命之年去,也不老,皇上正當壯年。”
玄燁卻小孩兒似的,垂著眼簾說:“你哄朕的吧。”
嵐琪心裡也摸不清了,湊近了問:“皇上怎麼了?能對臣妾說嗎?”
她想,莫不是這陣子皇帝宿在乾清宮,招幸那些年輕妃嬪時力不從心,便覺得自己年紀大了,這可是很糟糕很要緊的事,可轉念一想,明明在自己屋子裡雄風盎然,幾乎要把她融化掉,怎麼就會……
果然是嵐琪想多了,玄燁竟是道:“今天朕召見大阿哥和太子,把胤祉和胤禛也叫了去,一晃眼四個孩子站在跟前,想到他們都成婚了,朕心裡一陣恍惚,那種感覺說不出來。從前一心盼著他們快些長大,好為朕辦差做朕的臂膀,可真看到他們一排站在那兒都成大小子了,竟只剩下一個念頭,就是朕老了。”
這種微妙的難以言喻的感覺,嵐琪也明白,是以她再如何小氣吝嗇,也不心疼駐容養顏上的花銷,她要每天都漂漂亮亮神采奕奕,不止心情要年輕,模樣看起來也要年輕,如今和玄燁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少,十天半個月的突然見一次,皇帝若覺得自己一次比一次老,那就糟了。
“今晚臣妾伺候您,皇上看看自己到底老沒老?”嵐琪曖昧地湊上來,在他耳邊輕輕咬這一句,往懷裡一鑽說,“天增歲月人增壽,這可是福氣。”
玄燁被她挑出幾分心火,語氣漸漸熱絡,本來也不是什麼天大的事,不過心裡轉不過彎,這會兒不禁跟她一道玩笑:“一會兒試試?”
兩人笑作一團,卻並不急著共赴**,皇帝夜裡一向要看書或批摺子,在嬉笑與正經間轉換心情,不過是扎眼的事。嵐琪侍立在桌邊為他整理看過撂下的摺子,一摞一摞擺放整齊,玄燁忽然說:“你不是想問朕做什麼那麼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