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季遲含著口中的棒棒糖,聲音因此有點含混,“你怎麼知道我喜歡芒果味?”
“我不知道,隨便拿的,七分之三的機率。”
“——哦。”季遲迴答。
在棒棒糖走進家門又陪同季遲一起上了樓睡覺的這一天晚上,出去旅遊了整整一週時間的房東太太終於回來。
她看上去風塵僕僕,滿身疲憊,但精神還好,甚至有點亢奮。
她在回到這裡的第一時間就找到了陳浮,她說了一個出乎意料的事情:“陳,我接下去可能會離開這裡,你可以在這裡住到我們合約期終止,如果你還希望在這個小鎮停留,那我推薦格納的那個地方,他計劃要出租的房子上下兩層,你一整棟租下來也只比我這裡貴了一點點。”
陳浮皺起眉頭,暫時收了手中的東西,他關切問:“您是否有什麼為難的地方?如果有什麼為難的地方,我可以幫助——”
“不不,我沒有任何為難的地方,我只是需要去做一件早就決定好了的事情!”房東太太斷然否認,語氣堅決,“這件事任何人都不能夠代替我去完成!”
說這一段話的時候,她更加亢奮了,甚至臉頰上都泛起了一絲紅暈。
然後她向陳浮感謝道:“感謝你這一年來對阿芙拉的幫助。現在阿芙拉考上了她想要考上的學校,我也終於能夠放心了。”
他們進行了一個親暱的貼面吻。
陳浮誠摯回答:“不,感謝夫人。您睿智而又溫暖,讓我能夠在這裡好好休息。如果可能,請讓我幫助你。”
房東太太笑了起來,眯起眼睛的眼角露出許多道細細的皺紋。她沒有回答陳浮的話,只理了理自己脖子上的圍巾,而後匆匆離開了這裡。
前後交談不過五分鐘的時間,陳浮剛剛看著房東太太離去,就聽季遲在他背後說:“看,我說過她最近正陷入什麼麻煩之中……不過看起來已經解決了,她下了決定。”
他轉回了頭,看見大約是洗了個澡換了一身衣服的季遲:“你看起來又活蹦亂跳了。”
“一定是因為我退燒了。”季遲迴答。
“發個燒發了十天。”陳浮絕對沒有在認真嘲諷。
“你要習慣身體不好的人。”季遲迴答。
“嗯,考慮到你確實適合跟著一隊保鏢加上一隊家庭醫生加上一隊適應不同角色扮演的助理。”陳浮回答。
季遲坐到了陳浮對面。
他們此刻呆在二樓,他們所處的位置是陳浮的書房。
這是一個整理得井井有條的地方。
整整一面牆的書架上,書籍擺放得井井有條;靠窗的位置是一張兩座的美式沙發,沙發前擺放著同款式的茶几。茶几對面還有一張正對著窗戶的布藝座椅。
現在季遲就坐在這張座椅上,看著這個房間和房間中的人。
他在尋找房間裡熟悉的東西,並且確實在一眼之間就尋找到了。
比如說墊在桌子上的藍色桌布,比如說壓在桌布上簡單的玻璃杯和杯子裡的水,還比如說放置在書架上的一些出版了許久的書。
但是這裡還有更多的陌生的東西。
比如書架上其他的書,比如這整個房間的佈置,比如坐在這個房間裡的人。
季遲又開始輕輕點著自己的手指了。
陌生讓他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你看上去真不像是過去的你。”
“……”陳浮。
他的目光終於停留在季遲身上。一個陌生的人在和他說過去的‘熟悉’。他不再像之前那樣對季遲漫不經心地嘲諷。
他簡單而乾脆利落地回應:“那是你的過去,不是我的。”
像有響亮的鐘聲從天空那樣傳遞到人心。
隔著一張茶几,兩人面對面坐著。
季遲閉上了嘴。
黑暗從四周籠罩上來。
他又置身於那一個全黑的空間,他順著這個全黑空間中唯一的那一束光走去。他看見了那個溫馨的房間,和房間中匆忙收拾東西的小孩子。
再一次的,一件一件的東西被胡亂收拾,所有的東西都不見了,只剩下光禿禿的四面牆和一個地板。
最後一束的燈光也要暗下去。
這一次,在它即將暗下去的那一刻,一直背對著季遲的小孩子終於轉過了身。
他滿臉慌張,涕淚交橫,嘴角卻裂得大大的。
他一直在笑。
他在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