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戰爭,王伏寶的口齒立刻比剛才伶俐了三分,笑了笑,搖頭道:“哪有那麼容易的事情!約定歸約定,具體執行還非常麻煩。關鍵是得有人帶個好頭,讓大夥死心塌地跟著。老竇讓人最放心的就是這一點。繼承了大當家位置之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親自率領我們這些本部弟兄去做誘餌,把郭絢從豆子崗邊上的盤縣、平昌一直引到澤地深處的商河。接連敗給了他十幾仗,差點把家底全打沒了。然後才命令各寨按先前的約定一擁而上,斷糧道的斷糧道,抄後路的抄後路,放火的放火……”
在用兵方面,竇建德的部署的確可圈可點。程名振自問如果異地相處,自己也未必能做到和竇建德一樣的沉著冷靜。但是,他更佩服的是竇建德的那幾句話,簡直都說到自己心裡去。“官老爺們有活著的理由,咱們也有活著的理由,誰都不比誰理虧……”
第二章 黃雀 (二 中)
第二天正午,張瑾帶著另外數千兵馬從鉅鹿澤匆匆趕來,個個跑得風塵僕僕,氣喘吁吁。王飛有些惱火張瑾來得晚,把他扯到一邊,低聲抱怨:“你現在來還有個蛋用,黃瓜菜都早都涼了。”
張瑾路過平恩時,已經隱約聽見洺州軍準備易幟的訊息,嘆了口氣,很委屈地回應,“我早來一步,恐怕也幫不上什麼忙!你沒看出這些人都是我新招的麼?我刮幹了整個鉅鹿澤,才勉強湊出這點兵馬來!”
王飛等人應聲張望,果然發現隊伍中十個裡邊有九個是陌生面孔,並且老的老,小的小,個個累得東倒西歪。即便張瑾帶著他們早幾天趕到,頂多也就是幫忙敲敲戰鼓,壯壯自己一方聲勢,根本無法真正拉上戰場。
見到此景,他忍不住唉聲嘆氣,“嗨!想當年鉅鹿澤那麼大的家底兒,轉眼就被敗乾淨了。你怎麼來得這麼晚,遇上麻煩了?”
“盧方元提前一步跑了回去,攜裹著裡邊的人跟咱們對抗。我前後跟他打了三回,才徹底擊敗了他!”張瑾點點頭,簡略將自己這些天的經歷向大夥介紹。
“傷亡如何?”王飛等人趕緊追問。
“還能如何?我統共才帶了幾百號人去!全丟光了也是那樣!”張瑾繼續搖頭,滿臉晦氣。鉅鹿澤內地形複雜,湖泊溝渠的位置幾乎每年都變。盧方元雖然新敗勢衰,憑著地利優勢,也讓他吃足了苦頭。若不是有一些張金稱的舊部趁機起事,抄了盧方元的後路,他幾乎無法回來向程名振繳令。即便如此,帶去的兵馬也折了近四成,可謂徹底被傷到了骨髓裡。
“抓到姓盧的了麼?不會又讓他跑了吧?”王飛、段清、雄闊海等人異口同聲地追問。
“抓到了!”張瑾臉上終於有了幾分笑模樣,撇著嘴說道,“他為人奸猾,有便宜就佔。手下的親兵也都跟他一個德行。見他接連戰敗,沒可能再爬起來了,便都散了煙。其中有幾個貪圖教頭懸賞的那二十兩金子。在逃命的路上一塊動手綁了他!”
“那你怎麼沒當場把他給宰了!”王飛先是一喜,然後繼續抱怨,“姓盧的是豆子崗那邊安插過來的眼線。眼下教頭準備投靠竇建德了,姓盧的還能死得了?”
“早我哪知道會有這麼大的變化!”張瑾拍了拍自己的後腦勺,臉上的表情更是懊悔。現在說這些話已經太遲了。程名振和王伏寶已經拜了把子,倆人都在清漳縣衙大堂裡坐著。大夥總不能瞞了他們,偷偷對盧方元執行軍法。
無可奈何,張瑾只好命人把盧方元押在外邊,自己入內繳令。問清楚弟兄們的傷亡情況和鉅鹿澤內部諸事善後情況,程名振側過頭看了看王伏寶,笑著請示:“王兄,你看……。”
“我跟他不熟!”王伏寶晃晃大腦袋,笑著推脫。“你自己該怎麼著就怎麼著。千萬別問我!”
“竇當家那邊……?”程名振沒想到王伏寶真的對自己毫不干涉,有些遲疑地問。
“一樣。這種吃完了飯就舔碗底兒的傢伙,到哪都是禍害!”王伏寶冷笑一聲,對盧方元的為人非常不屑。
看見程名振還是有些猶豫,他大咧咧地一拍桌案,“要不這麼著吧。我幫你做一回主,日後有什麼事情都我擔著就是!”
“有勞王兄!”程名振想借機多瞭解一下王伏寶的為人,笑著拱手。
王伏寶也不跟他再客氣,走到桌案後,抓起驚堂木用力向下一拍,“來人,升堂!”
升堂?眾將領面面相覷,琢磨了好一會兒,才明白王伏寶想過一把當縣太爺的癮。笑嘻嘻地站到兩邊,學著衙役的樣子唱起了堂威。“升——堂嘍,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