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貞跟在裴三的後頭,今日著了一身湖藍長衫,頭髮未曾仔細束起,慣常帶有些不羈頹唐之色,卻實在是風姿俊秀,不教人感覺紈絝,只覺巍巍然玉山將傾。
沈羨心中嘆道裴貞該是怎樣的天姿人物,世有如此妙人物,想來也是造化所鍾。
裴賀瞥了一眼狸奴手中的一應釵環頭面,又問道,“捧在手裡做什麼,怎麼不戴起來。”
裴貞靠在門邊,眼底皆是寬縱,打趣道,“自然是在仔細挑撿哪一支最美。”
裴賀想也未想,指著那隻牡丹花樣的金簪說道,“戴這支。”
裴嘉魚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向著沈羨無奈地喊道,“沈姐姐你瞧瞧我三哥,竟還認真自誇起來,真是叫人沒眼看。”
沈羨笑著解圍道,“牡丹華貴,嘉魚年歲尚小,不如佩芙蓉。”
裴賀皺眉,“可我未送過芙蓉。”
倒叫沈羨一時無話可接。
裴嘉魚這廂轉身向裴三伸手道,“三哥現成給我買便成了,過幾日姑母壽宴,定叫那裴安心不敢與我再爭。”
裴賀隨手解下腰間的錢袋遞與裴嘉魚,仍是眉頭緊皺,輕輕斥道,“那等人物,也值得你去計較。”
裴嘉魚將錢袋扔進狸奴的懷中,“狸奴,收好了,過幾日帶上沈姐姐,我們一道去帝京的萬寶樓!”
裴賀見她高興,也不再多責怪,轉過一些視線,方才重新打量過沈羨,見她面色雖略白,精神卻尚好,便略略一點頭致意,“沈姑娘。”
沈羨亦是禮貌回道,“裴三公子。”
裴賀的話不多,吩咐了狸奴看好郡主便也未曾多留,裴貞在門邊靠了些時候,許是著了風,談笑間低低咳喘了兩聲。
“裴五?”
自雲州之後,裴嘉魚對裴五的舊疾便愈發有些擔心起來,“狸奴,五公子的藥熬好了嗎?今日可用過了,快些去端來。”
狸奴應了聲是,將房間的門窗掩緊了一些,方才往廚房尋裴五的藥去了。
裴貞不甚在意的笑了笑,“不過是苦藥,少一碗兩碗的有什麼打緊。”
裴嘉魚叉腰賭氣道,“那李琅玉有眼無珠,竟然瞧不見你這樣的好,裴五你要好生喝藥,活過千秋萬載,氣死那些個淮河李氏清河李氏的!”
裴貞捂著臉笑得連肩膀都聳了好些,“是是是,喝了小魚兒的長生不老藥,要與你一道做那遺千年的禍害!”
裴嘉魚皺眉思索了片刻,兀自低聲道,“不行,得叫狸奴再多加幾味補藥才行。”
說罷便尋著狸奴走過的路一道跟去了。
只餘下沈羨與裴貞兩人相視無言,再看便是一笑了,沈羨詢問道,“五公子似乎身抱有恙?”
裴貞似乎並不是十分放在心上,“先天不足之症,依靠苦藥續命罷了。”
沈羨沉默了一會,方才道,“五公子這樣人物,心胸之灑脫,令人折服。”
裴貞目色和緩了一些,“你倒不說些吉人天相之類的客套話。”
沈羨將目光投向窗外,淡淡笑道,“死生不足以令志毅者畏。”
“好一個志毅者不畏死,”裴貞擊掌輕笑,“如今方才覺得沈姑娘背得起陵州沈氏一門的性命。殺謝真,想來宣王的勝算又多了兩分。”
聽到趙緒的名字,沈羨垂眼看著手中握著的碧玉簪,低聲道,“若是能夠幫到他,總歸也是是好的。”
“沈府的血債,總歸要向他們討一討的。”
她的聲音很輕,卻如同穿雲之箭,破空而去。
那一日沈府滿門抄斬,帶頭來抄家的欽差,叫做謝恆,乃謝真之子。
沈家的案子,蹊蹺叢生,沈為清向朝廷申求了十萬兩災銀,卻在入庫一日後不翼而飛,被指貪墨,無銀錢買米,害死了諸多百姓,被判抄斬。
可是沈羨分明記得,銀兩到的那一日,謝恆不經過父親的核查便將銀兩全數入了庫,也不許任何人開啟。
若說銀兩是什麼時候不見的,只能是銀兩根本未到陵州。
“謝真領了北方兵權,又有裴太后照拂,區區陵州案,算不得什麼。”
沈羨抿了抿唇,“沈家人,寧玉碎也不求瓦全。”
裴貞倒是難得的笑了笑,漫不經心道,“宣王籌謀三年,要取謝真的性命,如今,又逢新帝要集權的時勢,謝家,氣數已盡,也就無所謂什麼罪名了。”
似是話中有話,沈羨心中一動,莫非是裴世子一事?
裴貞走到窗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