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艘招商局的輪船上客人不少,也是,最近一年來四川、湖北等在李漢的治下經濟恢復的很快,尤其江浙實業巨頭張謇調集資本近三百萬元在重慶建了一座紗廠之後,往來的人就更多了,其中不少都是商人,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麼發財的機會。畢竟外界雖然多有評價李漢是個軍閥,但是毫無疑問跟在他的軍政府後面的一幫鹽商、商人們吃了個盆滿缽滿的,現在個個財大氣粗的在西部大肆擴建工廠,在上海等地跟洋人下單採購了累計高達數百萬的機器,那豪爽的勁兒可著實嚇壞了不少江浙從事多年實業才搭建起殷實家底的一幫商人們。
當然,船上也有不少普通客人,甚至還有幾位身份特殊的乘客,比如那伍廷芳此時就在一個身著西裝的年輕人攙扶下第一批登上梯板的人,站在搖搖晃晃的舢板上,兩人舉目遠眺,著實被那朝天門碼頭的景象嚇了跳。
“這裡的景象我想起了大洋彼岸那個新興國家的內港,只不過那裡殼船居多,而這裡木船居多。”顧維鈞感慨了幾句。
“少川啊,不要將民國與美國比,比不了的,美國工業強國,民國呢?一個落後的農業國,之所以沒有淪落為列強的直接殖民,只是因為這個國家太大了,而且列強之間的矛盾也太深了。”
伍廷芳也感慨了番,拍拍手裡提著的那隻柳條箱,嘆道:“此番入川,我特意帶了幾本世界好不容易弄到的洋人國家工業草案,算是給巡檢使的見面禮,順便叫巡檢使瞧瞧,咱們中國和外國的差距有多遠,要想在列強夾縫中難圖存,就必須學會隱忍,當年越王勾踐正是隱忍工夫了得,才最終滅了世仇吳國,咱們民國要想強盛起來,就必須先學會隱忍。”
“先生說得極是!”
顧維鈞心中不以為然,但是這伍廷芳到底是他的長輩,又跟他那老丈人私交甚好,在他面前年輕氣盛的顧維鈞卻也表現的得體。
伍廷芳人老成精,又為前朝忙了多年的外交,什麼樣的人他沒見過。見的人多了,自然明白這年輕人只怕不認同他的觀點,可是他也不好說什麼,只能點了點頭,兩人下了船板,往岸上走去。
此次借道於川,伍廷芳與其說是答應了北上甘肅任那民政總長,倒不如說他對在國內前段時間鬧出了很大動靜,最後卻脫身事外,反而麾下勢力擴張到西部五省地區,已經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國內第二勢力的李漢十分感興趣,要過來瞧一瞧的。
伍廷芳並不戀權,這一點國內無人不知。早在去年上海光復之後,他雖然與陳其美、張騫等組織“共和統一會”,又被光復各省推為臨時外交代表,與各國交涉。旋任南方民軍全權代表,與袁世凱派出的北方代表唐紹儀舉行南北議和談判,達成袁世凱迫清室退位,贊成共和,即選袁為大總統的妥協。南京臨時政府成立後,出任司法總長。但是臨時政府北遷之後,他便退居上海,先後被國民共進會、國民公黨推為首領也並未答應,後來實在推脫不掉才勉強兼了個職,只是從來不干涉黨內的職務。被共和黨列為理事也是一樣,他也只是偶爾經不住張謇等人的請求,才會在一些問題上張張嘴,尋常卻很少過問黨務。
共和黨落入李漢的麾下,在外人看來被折騰的不像樣子。但是無論張謇還是伍廷芳都看得十分清楚,李漢並不在乎共和黨這個牌子,他是靠軍事起家的,興許比起政治,他更相信手下的軍隊。因此,湯化龍被推出來,藉著幾次的事情大刀闊斧的清洗共和黨,到了現在,除了少數張謇跟信服他的一些會眾外,其餘不願意擺明了車馬站在李漢背後的聲音全部都被清理一空,到現在共和黨內已經再沒有其他的聲音了。
如果說,以前的他跟張謇等幾位理事還能對共和黨施加一些影響力的話,那麼,現在他們在黨內恐怕影響力已經微乎其微了,反倒是那李漢現在,他的聲音在黨內便是聖旨,無論是錯是對都沒人會反駁、敢反駁,論起來,現在共和黨差不多是國內聲音最統一,也是最團結的黨派也不為過。
張謇過府拜訪他的時候,多次經不住口的稱讚李漢,甚至要比他那半個學生的袁世凱評價還高,認為袁世凱退下來之後,能夠登上大總統位子的只有可能是那位年輕人,並且這個國家的未來也在他的身上。
他很好奇張謇為什麼會有這種自信。但是幾次詢問,都被他感慨一番,然後勸他耳聽為虛,最好親自往李漢麾下治地走一遭。
北京傳來任命他為甘肅民政總長,而不是之前黨內一直再傳的莊蘊寬之後。那位在江浙頗有些影響力,兩次就任蘇督的老人最終也因為忤逆了那個年輕人的意思,最後落魄的去了北京任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