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朴刀來迎。兩人就在大路上廝並了五十餘合,不分勝敗。
眾士兵見雷橫贏劉唐不得,正要一齊上去並他,只見路邊籬門一開,一個人晃著兩條銅鏈,〖古往今來,拿銅鏈做武器的,還真不多。何況吳用還是個教書先生。本書第一回,說史進學會了十八般武藝,其中就有“鏈”,應該是常見的兵器之一。有趣的是:清人程穆衡的《水滸傳注略》,居然認為“銅鏈即銅鐧,似劍,有脊而無刃”。我看太主觀武斷,不值得采信。〗叫著說:“你們兩個好漢,且不要鬥。我看了多時了,暫且歇一歇。我有話說。”就拿銅鏈在中間一隔。兩個都收住了朴刀,跳出圈子外,站住了腳,看那人,秀才打扮,戴一頂桶子樣抹眉梁頭巾,穿一領皂沿邊麻布寬衫,腰繫一條茶褐鸞帶,下面絲鞋淨襪,生得眉目清秀,面白鬚長。——這人是智多星吳用,表字學究,道號加亮先生,祖貫本鄉人氏。手提銅鏈,指著劉唐,叫著說:“那漢子且住!你因為什麼,和都頭爭執?”劉唐瞪著眼看著吳用說:“不干你秀才的事兒!”雷橫就說:“教授不知,這廝夜來赤條條地睡在靈官殿裡,被我們拿了,帶到晁保正莊上,原來卻是保正的外甥。看他母舅面上,放了他。晁保正請我們吃了酒,送些禮物給我,這廝瞞了他阿舅,竟趕到這裡來問我取,你說這廝大膽麼?”
吳用尋思:“晁蓋和我是自幼結交,有事就和我商議。他的親眷相識,我都知道,不曾見有這個外甥。而且年甲也不相符。必有些蹊蹺。……我且勸開了這場鬧,慢慢兒再問他。”
吳用就說:“大漢不要執迷。你的母舅和我是至交,和這個雷都頭也相處得很好。他就是送些人情給雷都頭,你卻來討回去,豈不是壞了你母舅的麵皮?且看小生面上,不要打了,我去給你母舅說。”劉唐說:“秀才!你不知道!這個不是我阿舅甘心給他的。是他詐取了我阿舅的銀兩!要是不還我,誓不回去!”雷橫說:“除非是保正親自來
路邊籬門一開,一個人晃著兩條銅鏈,在中間一隔。
取,就還他!卻不還你!”劉唐說:“你冤屈人做賊,又詐了我舅舅的銀子,怎麼不還?”雷橫說:“不是你的銀子!不還!不還!”劉唐說:“你不還,除非問得我手裡朴刀肯便罷!”吳用又勸:“你們兩個鬥了半天,又沒輸贏,只管鬥到幾時是了?”劉唐說:“他不還我銀子,就和他拼個你死我活便罷!”雷橫大怒說:“我要是怕你,添一個士兵來並你,也不算好漢!好歹我要親自搠翻你便罷!”劉唐大怒,拍著胸脯,叫著說:“不怕!不怕!”就趕上去。這邊雷橫就指手劃腳地趕攏來。兩個人又要廝並。吳用橫身在裡面勸,哪裡勸得住?劉唐舉著朴刀,正要砍;雷橫口裡千賊萬賊地罵,挺朴刀正要鬥;眾士兵說:“保正來了!”
劉唐回身一看,只見晁蓋披著衣裳,前襟敞開,從大路上趕來,大喝說:“畜生!不得無禮!”吳用大笑說:“必須是保正親自來,方才勸得這場鬧。”晁蓋趕得氣喘,問:“怎麼趕到這裡來鬥朴刀?”雷橫說:“令甥拿著朴刀趕來問我取銀子。小人說:‘不還你,我自己送還保正,不干你事。’他和小人鬥了五十合。教授正在解勸。”晁蓋說:“這畜生!小人並不知道。都頭看小人的面上,快請回,小人改日自當登門陪話。”雷橫說:“小人也知那廝胡來,不和他一般見識。又勞保正遠出。”作別自去,不在話下。
吳用對晁蓋說:“不是保正親自來,幾乎鬧出一場大事。這個令甥的確是好武藝!小生在籬笆裡看了許久,這個有名慣使朴刀的雷都頭也敵他不過,只辨得架隔遮攔。要是再鬥幾合,雷橫必然有失。因此,小生慌忙出來隔開了。這個令甥從哪裡來?往常莊上不曾見過。”晁蓋說:“正要來請先生到敝莊商議一句話。卻看不見了他,槍架上朴刀又沒了。出門一問,一個牧童報說:‘一個大漢拿條朴刀往南一路趕去。’我慌忙隨後追來了,幸虧是教授勸住了。請移尊步同到敝莊,有幾句話一起計較。”
吳用回到書齋,把銅鏈掛在書房裡,吩咐主人家說:“學生來了,就說先生今天有事兒,放一天假。”拽上書齋門,拿鎖鎖了,同晁蓋、劉唐一同到晁家莊上。晁蓋邀進後堂深處,分賓主坐下。吳用問:“保正,這人是誰?”晁蓋說:“這人是江湖上好漢,姓劉,名唐,是東潞州人氏。因為有一套富貴,特地來投奔我,夜來他醉臥在靈官廟裡,被雷橫抓住了,押到我莊上。我只好認他做外甥,方才得以脫身。他說:‘北京大名府梁中書收買十萬貫金珠寶貝,送上東京,給他丈人蔡太師慶生辰,早晚要從這裡經過,〖從大名府到開封,怎麼可能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