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一天將近傍晚,宋江從縣衙裡出來,到對面茶房裡坐下吃茶。見一個大漢,頭帶白范陽氈笠兒,身穿一領墨綠羅袍,下面綁腿護膝,八搭麻鞋,腰裡挎一口腰刀,背一個大包,走得汗雨通流,氣急喘促,把臉別轉著看那縣衙裡。宋江見這個大漢走得蹊蹺,慌忙起身趕出茶房來,跟著那漢子走。約莫走了二三十步,那漢子回過頭來,看了看宋江,卻不認得。宋江見了這人,略有些面熟,“莫不是哪裡曾相會過?……”心中一時想不起來。那漢子看見宋江,端相了一番,也有些認得,就站住了腳,定睛看著宋江,還是不敢問。〖這一段寫得沒道理。劉唐臉上有一搭很明顯的青色胎記,宋江和他見過,應該不會忘記;再說,劉唐下山,就是為了找宋江,即便記憶淡忘了,像宋江這樣又黑又矮的人,又是從縣衙門裡出來的公人,怎麼居然不敢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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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越評70回本水滸傳 第十九回(7)
宋江尋思:“這個人好作怪!卻怎麼只顧看我?”宋江也不敢問他。
只見那漢子去路邊一個篦頭鋪裡問:“大哥,前面那個押司是誰?”〖既然知道是“押司”了,像這樣又黑又矮的押司,難道衙門裡有許多個?〗篦頭待詔告訴他說:“這位是宋押司。”那漢子提著朴刀,走到面前,唱個大喏,說:“押司認得小弟麼?”宋江說:“足下有些面熟。”那漢子說:“請借一步說話。”宋江就和那漢子走進一條僻靜的小巷裡。那漢子說:“這裡有個酒店,咱們進去坐一坐,好說話。”
兩個人上到酒樓,揀個僻靜閣兒裡坐下。那漢子倚了朴刀,解下包裹,撇在桌子底下。那漢子撲翻身子就拜。宋江慌忙答禮,說:“不敢拜問足下高姓?”那人說:“大恩人怎麼忘了小弟?”宋江說:“兄長是誰?真個有些面熟。小人記不起來了。”那漢子說:“小弟就是晁保正莊上曾拜識尊顏蒙恩救了性命的赤發鬼劉唐啊。”宋江聽了大驚,說:“賢弟,你好大膽!幸虧沒讓做公的看見!險些惹出事兒來!”〖軍師吳用真是無用!派任何一個人下山來都可以,就是不能讓劉唐來鄆城縣。不說在晁蓋莊院裡突圍的時候有許多“做公的”見過他,就是沒人見過,早就已經“畫影圖形”,四處在通緝他了。他臉上那塊青色胎記,誰見了不認識?〗劉唐說:“感承大恩,不懼一死,特地來酬謝。”宋江說:“兄弟,誰叫你來的?晁保正弟兄們近來怎麼樣?”劉唐說:“晁頭領哥哥再三拜上大恩人。得蒙救了性命,如今做了梁山泊主都領。吳學究做了軍師。公孫勝同掌兵權。林沖一力維持,火併了王倫。山寨裡原有杜遷、宋萬、朱貴和俺弟兄七個,共是十一個頭領。現今山寨裡聚集得七八百人,糧食不計其數。〖想那梁山泊,魚是自己打的;糧食嘛,大概不是自己生產的,只能是搶的了。梁山泊附近幾個大村莊,肯定首當其衝。〗想兄長大恩,無法報答,特地派劉唐送一封書信和一百兩黃金來相謝押司,再去謝那朱都頭。”
劉唐解開包裹,取出書信來,遞給宋江。宋江看罷,撩起前襟,摸出招文袋,開啟包兒。劉唐取金子放在桌上。宋江看了那封書信,就取了一條金子拿這書信包了,〖這一回,宋江算是白當那麼多年的押司了。像這種和土匪強盜來往的書信,看過就要燒掉,哪有拿它當包裝紙的?以後出事兒,你說怪誰?〗插在招文袋內,放下衣襟,說:“賢弟,你把這些金子依舊包了。”隨即叫量酒的打酒來,叫大塊切一盤肉來,鋪下些菜蔬果子之類,叫量酒人篩酒給劉唐吃。看看天色晚了,劉唐吃了酒,量酒人下去了。劉唐把桌子上的金子包開啟,要取出來。宋江慌忙攔住說:“賢弟,你聽我說。你們七個弟兄初到山寨,正要金銀使用;宋江家中頗有些過活,〖什麼“家中頗有些過活”?像他這樣大手大腳,更多的田產也不夠他用的。〗這金子,且放在你山寨裡,等宋江缺少盤纏的時候再去取。今天不是宋江見外,我已經受了一條。朱仝那人也有些傢俬,不用送去。我自會給他說明你們的人情就是了。賢弟,我不敢留你到家中去住,倘若有人認出來,可不是玩兒的。快要八月半了,今夜月色必然明朗,你可以走夜路回山寨去,別在這裡耽擱。宋江再三申意眾頭領,不能前去慶賀,切望恕罪。”劉唐說:“哥哥大恩,無可報答,特令小弟送些人情來給押司,微表孝順之心。保正哥哥如今做了頭領,學究軍師的號令不比當日,小弟怎敢拿回去?回到山寨,必然受責。”宋江說:“既然號令嚴明,我就寫一封回書,給你帶回去好了。”劉唐苦苦求宋江收受,宋江哪裡肯接?隨即取一幅紙來,借酒家筆硯,詳細寫了一封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