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殺掉。”
長靴踏著雪地而來,黑披風輕揚,和藹俊俏然而又陰白的臉,不露一絲殺氣。“風年?……”楚玉聲不驚奇,在那一日的賀蘭古徑,她也看到過這個人。那時他身邊還有一個同伴,揮刀之間血光四濺。
風年向她有禮地笑了一笑,看著衛彥之:“我本想跟你做個交易,把她讓給我,我就帶你去見少主,不過現在我已經沒有耐心了,想活命的話,就快滾吧。”
衛彥之胸中怒火愈加燃燒,平素眼中的精明之氣漸漸被火焰焚燒化去:“哼,你重天冥宮的大護法斷雁也被我耍弄過,你又算什麼東西?”
風年好整以暇地億身邊的一株古木上,也像極當日的模樣:“他劫了劍湖宮主,對冥宮的好處比對鳴風山莊更多些,何況你又沒有因此得到什麼,反而後院起火、栽贓嫁,又失去了冥宮這個可能的盟友,你說你是耍弄了斷雁,還是耍弄了自己?”
衛彥之氣結,他苦心對付任奇多年,終於在陰差陽錯之下讓其暫時失去功力,原本已有把握將霜雲、銀鏡、玄星三人勸降,未料奇變陡生,仍舊功虧一簣,不由心頭一滯,大口鮮血吐了出來。
那幾個佩劍弟子見勢不對,有一人忽然道:“這位大俠,我們只是鳴風山莊的弟子,聽命於衛彥之是迫不得已,希望你高抬貴手……”話音中滿是諂媚之意,楚玉聲認出那人便是先前茶棚邊,被衛彥之潑了一臉燙水的人,她不微微搖頭。
風年沒有回應,仍是瞧著衛彥之:“你看,你不願意聽人說的話,可她說的就是對的。你什麼都沒有,連兒子也死光了,拿什麼去和劍湖宮主比?”
衛彥之“嘿嘿”冷笑兩聲:“誰說我什麼都沒有?……現在任奇在你們這些人手裡,要拿《八荒末世圖》來換,就讓他那些弟子們……去找上一百年,到時候,他還不是和我衛彥之一樣的下場?……讓他風光一輩子,當劍湖宮主,哈哈……”他沙啞乾笑起來,讓人背脊發涼。
風年眯了眯眼睛,饒有興味地道:“你為什麼這棉劍湖宮主?難道只因為他比你有才能?”楚玉聲眉頭微蹙,她不明白風年為何不盡快結束這場並不愉快的相遇,但在這種時候到賀蘭古徑來的,絕不會是路人。
衛彥之的身軀搖晃了幾下,腰間被陸青所擊的一掌當時並未如何,其後一路卻漸漸發作起來,他腦中有些混亂,憤憤道:“我恨他?是啊,為了扳倒他,我了半輩子,連老婆都送去劍湖宮當臥底……只要他死了,我就是劍湖宮主……”些微瘋狂的神自話語間流出,在那一瞬間,風年抬起頭,仰望了一下灰白的天空。
“小心!”楚玉聲叫道,佩劍弟子按著劍柄,但並沒有人出手。風年只覺得一股極大的力量向他撲來,視野邊際仍殘留著一絲天空的影子,前胸已在衛彥之掌力籠罩之下。竭盡殘餘力氣的一掌,掌影甫動之時,所有人都明白這已是最後的機會。風聲忽緊,遠處,有馬蹄聲緩緩而來。
“嘭”的一聲,衛彥之的一掌結結實實地打在古木的樹幹上,枯枝顫抖,樹皮被震得脫落下來。他已無法很快地轉動身形去追擊,黑衣身影如魅如電般繞到了身後,右袖一揮,其餘人看見一陣黑的粉霧籠罩而下,楚玉聲目中微微有些顫動的神。九星千葉,蝕人命於一瞬。
沒有任何餘地,衛彥之重重地摔倒下去。冰霜凝結的地面白亮如星,最後一刻,那些光亮在他眼中幻化成劍湖宮主的一身白袍,清貴高華、不沾纖塵,佇立在試劍橋上。那是他一生也無法企及的顏,從少年時開始,任奇這兩個字,就是無法解脫的魔咒。
總有些人可以得到上天的眷顧,不問世事便站在武林的頂峰。但那只是最少最少的一些人,眾生芸芸,多還是在天地間輾轉,尋找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一切火焰與光芒漸漸熄滅、暗淡,衛彥之的手掌卻在雪地中摸到一片堅硬的東西。那並不是石頭,憑手掌中的感覺就可得知。他低下頭,在冰雪覆蓋之下,露出一張人臉。五僵成冰塊,濛濛難辨,脖頸中有一道徹底切斷的刀痕,血跡早已結凍。只因那屍體倒臥在隱蔽處,竟始終沒有被人拾去過。
“是……是……”衛彥之直著脖子,顫抖著想說出“少華”兩個字,但發黑的臉頰上肌肉愈漸僵硬,眼前的白終於也被無底的幽冥所吞噬。他撲倒在那具屍體上,恰恰將其蓋住,便再不動彈。
風聲呼嘯,幾個佩劍弟子神慌亂,惴惴地瞟著風年。楚玉聲輕輕嘆息,某一刻,她在衛彥之的眼神中看到了什麼人的影子。虛枉無盡,不可捕捉,如同落霞山百年如一日的殘生。
“你們,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