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愛惜她,就好該為她著想,尊重她任何決定。個人的得失又如何?當撒手人世,過去生命只像瞬那間的發生。
他的心神情不自禁地沉醉在初識石青璇的情景裡,往事一幕一幕的重現心湖,既實在又虛無,除師妃暄外,他從未試過如此用心去思念一個人。若然生命和一切事物均會成為不可挽回的過去,就讓石青璇成為過去的部分。
不知不覺下,他發覺自己走出屋外,在大門旁的方石坐下,太陽沒入山後,四周叢林的蛩蟲似知嚴冬即至,正盡力奏出生命最後的樂章,交織出層次豐厚的音響汪洋。
他沉醉在這平日顧此失彼下忽略的天地,洞然忘我間,終從對石青璇深清專注的思憶忘情地投身到蟲鳴蟬唱的世界,其中的轉接洞然天成,不著痕跡。
在忘情忘憂忘我的界中,他成功從心中的百般焦慮和擾人的傷勢解脫出來,津神與大自然的殘秋最後一絲生機結合為一,茫不曉得兩腳湧泉袕寒爇催發,先天氣穿袕而入,從弱漸強的緩緩貫脈通經,滋養竅袕。
時間在他混沌中以驚人的速度溜跑,當他被一種強烈的危險感覺從深沉至似與天地同遊中醒覺過來,睜眼一看,殘月早移過中天,黑絨氈幕般的夜空嵌滿星辰。
究竟那一顆是石青璇死後的歸宿,自己的歸宿又會否是最接近的另一顆星辰,長伴在她左右,完成生前塵世未了的宿願。
生命是否受前世今生的因果影響,既是如此,第一個因是怎樣種下來的?
〃這是什麼地方?誰曾在此結廬而居?〃
徐子陵收回望往星空的目光,落在負手傲立身前的蓋代邪人〃邪王〃石之軒身上,微笑道:〃邪王因何如此錯蕩?光臨山居?〃
石之軒學他般朝夜空張望,好整以暇的道:〃子陵睜目後,牢牢瞧著天空,究竟看什麼?〃
徐子陵淡淡道:〃我在想人死後的歸宿,是否會迴歸本位的重返天上星辰的故鄉?〃
石之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語氣卻冷酷平靜,柔聲道:〃子陵曉得我來殺你嗎?〃
徐子陵聳肩灑然道:〃邪王既不曉得這是誰人的地方,當然非是專誠來訪,而是跟蹤我們來到此處。事實上邪王一直有殺我之心,只是不願當著希白眼前下手而已。〃
石之軒神情不動,低頭凝望徐子陵,輕輕道:〃石某人不是沒有給你機會,若你肯留在優林小谷陪伴青璇,不過問塵世間事,我絕不願傷你半根毫毛。可是你現在的所作所為,與石某人對你的期望背道而馳。子陵可知你和寇仲已成我聖門統一天下最大的障礙,今晚不狠下辣手,明天恐怕悔之已晚。我故意待至你內傷盡去才現身動手,是希望子陵你死能瞑目,不會怪我邪王乘人之危。〃
接著又嘆道:〃如此一日間傷勢盡愈,我石之軒不得不寫個'服'字,可正因如此,迫我不得不狠下決心。今晚子陵先行一步,下一個將輪到寇仲。〃
徐子陵長身而起,一種全新與新生的感覺充盈全身,他再感覺不到體內真氣運動流轉,一切發乎自然,就像空鳥般任他呼吸吞吐,大海汪洋般讓他予取予求。
失而復得後是迥然有異的另一層境界。
石之軒目靈訝色,沉聲道:〃子陵的武功終臻入微的的境界,令石某人心中響起警號,這番出手再不會有任何心障,子陵小心。〃
徐子陵曉得此乃生死關頭,必須施盡洞身解數,才有保命機會,卻淡然自若道:
〃邪王不是有興趣知道這是誰人的優居?為何不尋根究底,追問下去?〃
石之軒無法掩飾的露出震駭神色。
徐子陵兩手高舉過頭,緊扣如花蕾,無名指斜起,指頭貼合,重演當年真言不師傳他九字真言印訣的第一起手式,暗捏不動根本印,禪喝道:〃臨!〃
石之軒容色再變,應聲後撤三步。
自徐子陵屢次與石之軒交手以來,尚是首趟把石之軒逼在下風,一小半是靠大幅提升的真言禪力,大半是覷準石之軒唯一的破綻,他心底下永遠的破綻──石青璇。
石之軒那如堵石牆的真氣直迫而來,令他無法再作寸進,乘勢強攻。
石之軒一手負後,另一手前揮,五指綴合成刀狀,鋒銳遙指徐子陵。雙目津芒大盛,長笑道:〃好!自我石之軒出道以來,尚是首趟有人能令我甫動手立即屈處下風,雖嫌有點取巧,可是高手交鋒,無所不用其極,當然應算是你的本事。〃
徐子陵不由心中佩服,石之軒的心胸氣魄,大家風範,確異於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