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炫目。雖然地方極其齷齪不堪,空氣極其渾濁,但櫃檯後面卻站著一個極其斯文的戴眼鏡的男孩。那時候的我,是有幾分矯情的,不正眼看那些模擬的假珠子,覺得那些都是純情小姑娘玩的東西,我對此已經故作不屑了。我在角落裡挑了一個灰撲撲的藏鐲。中文系的女生,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西藏情結”吧,我就和店主人談西藏。二十分鐘後,我買下了這隻手鐲。(其實,僅僅一年時間,現在各種仿藏飾品滿大街都是。好的東西是不能太濫的,看得人有點心疼。)店主人跟我講,他曾經玩過什麼地方,玩過什麼地方,我一下子就對他崇拜起來。我想跟這樣的人在一起,天天會有快樂的事情,這麼率性,不像班裡的小男生,懂得柏拉圖,懂得尼采,又能怎麼樣?書呆子!我就跟店主人說:“我給你看店,好不好?”沒想到那個男孩答應得很爽氣:“好啊,我每個月開你1000塊錢!”我說好好好。原來給他看店的一個老太馬上叫起來了:“給她1000塊錢?我一個月才600塊!”我本來就不是衝著錢的,我說600就600吧。就這樣,帶著對艾尼的好奇,我開始了“站店生涯”。艾尼不像“重利輕別離”的商人,雖然他很小就做生意了,倒有幾分浪漫詩人雪萊的氣質。地下購物廣場裡,冷氣打得很低,讓人分不清四季,汗被壓抑著,因為在地下,空氣不流通,各式各樣的氣味凝聚在一起,形成掙脫不了的萎靡沉悶的環境。不管是洗手間的鏡子,還是試衣間的鏡子,都渾濁昏黃,看不清自己的眼眸沒事的時候,店裡的阿姨就會陸陸續續講一些艾尼和他女朋友的事給我聽。一個女孩子去講另一個女孩子,大抵會詆譭,是吧,更何況是情敵!那個女孩叫曉霞,是個滿臉雀斑、身材矮小、猥瑣不堪的人,是她主動追求艾尼的。艾尼早年喪母,與沒有職業的父親相依為命。他原籍常州,很早就到南京來做生意。這個女孩照顧他,讓他很有安全感,兩個人就同居了。做生意嘛,總是有風險的,艾尼虧了一段時間,那個女孩就和他分手了。曉霞和他分手以後,跟一個農民企業家跑到高郵。艾尼聽到這個訊息,穿著一件羊毛衫,就追到車站,沒追上,也沒回去加衣服,就穿著一件羊毛衫,身上只有50塊錢,追到高郵。高郵那麼大,找不著人。他寫了一首《江城子》,把身上剩下的錢都買了A4的紙,抄上《江城子》,附言:“曉霞,請你回來,艾尼在等你!”滿大街貼,站在商場門口見人就發。還沒貼完發完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是那個女孩,問:“你在哪邊啊?”他說我在高郵找你,她哈哈大笑:“你可真有本事,我正在南京睡覺呢!打個電話告訴你,別煩我!”艾尼把手機給了別人,換了張車票回了南京,大病一場。和曉霞分手之後,艾尼重整山河,店慢慢有了起色。那個農民企業家對曉霞並不好,曉霞就經常回來跟艾尼要點零花錢,要點吃的,沒衣服了,也來要錢買件衣服穿。有一次,她生病了,艾尼雖然沒什麼錢,還是給她看病。我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故事會真的在我周圍發生。我也是異鄉人,也曾經歷過感情挫敗,能夠理解艾尼在一個陌生的沒有歸屬感的城市,要完成自己的夢想,支撐那瞬間襲來的孤獨,是多麼不容易我不是一個好店員,看到來客沒品位,一下子就表現出厭煩來;碰到一個喜歡的人,會把東西非常便宜地賣出去。像我這種性格,艾尼居然就這麼縱容下來了,反倒讓我生出無限歉意。後來我想,我對艾尼的感情,是包括了憐惜和歉意的吧。跟自己心儀的男孩去看海一天一天就在這樣的瑣屑中過去了。一個月,其實也很快。最後一天,艾尼突然對我說:“我們去去普陀看海好不好?”我說不去了,馬上要上班了,我已和朋友約好出去玩一圈,也是去看海,只不過不是去普陀,而是去青島。他沒說什麼話。下午,他又說:“我們去看海,好不好?”我說如果我說不呢?他說那也沒關係啊!我說那我就說不!臨下班的時候,他又說:“我們去大連看海吧,大連挺不錯的!”大概每個女孩多多少少都有跟自己心儀的男孩去看海的夢吧。那時的我,對他雖然沒有愛,但看看他,還是說:“好啊,你去訂票!”我是個有很多錯處,自己知道,但就是下不了決心改的人。我們買了去上海的火車票,準備從上海坐船去大連。下午5:20的火車,我收拾完東西,躺在床上休息一會兒,睡著了,睡到6:30!趕緊打的去火車站,看到他怒氣衝衝地站在那兒。他說:“為了跟你出去,我拷機都沒帶,怕有事打攪我。你遲遲地不來,我怕你出什麼事,隔5分鐘查一次臺,隔5分鐘查一次臺!”籤票,改到晚上8點多鐘的。上車還有一個多小時,我對他充滿了歉疚之情,不停地噓寒問暖!夜裡2點到了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