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他身邊坐下,伸手輕輕地幫他順氣,嘆了口氣:“誰敢玩咱們楚爺?”
楚遠江摸出一根菸點上了,陰翳的目光盯著地板,沒有說話。我把他的煙奪過來,自己叼在嘴裡:“怎麼又抽上了?不是戒了麼?”
楚遠江一言不發地陰沉地坐著,我輕輕地握住他的手:“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楚遠江又兀自點了一根菸,我看清他的煙盒裡已經去了大半了,於是索性也不管他。
他沉默地將煙抽完,忽然來了一句:“你他媽也被人玩了。”
“喔。”我靜靜地看著他。
楚遠江似乎被抽走了力氣般靠在沙發上,滿身都是疲憊,只有一雙眼睛亮的嚇人:“媽了個X的,車上的手腳最先是大彪的主意,但問題不大,估計就是想出口氣,要不了人命。人手是姓熊的派去的,算是默許了這件事,誰知道他媽的熊希亮是怎麼想的。”
“什麼?”
“你還沒聽明白啊?”楚遠江閉上了眼睛,聲音嘶啞地道:“何凌是把老子跟林燁當槍使了。這下好了,姓熊的半死,何凌這回能把人家全吞。”
“他家企業不是全讓熊希亮給收購了嗎?”
“誰知道他們兩個玩兒的什麼把戲……熊希亮一開始下狠手去搞何凌。何凌元氣大傷,但他是吃素的?何凌把何氏旗下產業賺錢的業務都賣給了幾個海外公司,被熊希亮收過去的雖然的確姓何,但只剩了一堆只吃錢不吐錢的殼子,把熊希亮拖了個半死。後來才知道,那些海外企業都是何凌透過交叉持股的方式間接控制的,他自己根本不出現在股東名單之中……”
“你是說……”我忽然感覺背後有些冷。
楚遠江虛弱地笑了笑:“就連林燁那樣的狐狸成精的都被他的以退為進騙了……何凌也跟林燁有聯絡,口口聲聲說這是姓熊的做的,不過的確,監控錄影上拍下來鑽你車底下那個,就是熊希亮的人。”
“林燁也參與了這件事?”
“這件事林燁一直在調查,老子這邊剛下手,他就派人來跟我說我搞錯了……”
沉默一下子瀰漫在空闊的客廳中,我和楚遠江都沒說話。
將煙又掏出來一根,卻怎麼也點不著,我乾脆扔了打火機。
“你說大彪給車動手腳問題不大?那怎麼……”
“是何凌搞的鬼。”
看著我瞠目結舌的樣子,楚遠江似乎一下子聚集了力氣,揮拳便揍在了我的肚子上,我疼的彎下了腰去。
巨大的衝擊讓我喘不過氣來,上面卻傳來楚遠江猛烈的咳嗽,我捂著肚子爬回沙發給他順氣,他卻一臉恨鐵不成鋼地推我:“你個孬種……看到長得漂亮的就忘了自己姓什麼了……你招惹何凌幹什麼?他是一般人嗎?!”
我低下頭沒說話。
疼痛緩解了一點,我嘶啞地開口問:“你怎麼過來的?”
“林燁讓人把我送來的。”
“喔。那你想過以後怎麼辦嗎?”
楚遠江平復了呼吸:“這裡……離匹斯山脈不遠吧,我想去爬山。”
我抬眼看著他,卻有些瞧不真切。
他的目光中包含了太多的東西,歲月在他的面容上留下了痕跡。他輕輕眯著眼睛,微勾的唇邊帶出一條細紋。
“我跟人鬥了一輩子,卻三番兩次被仇人救了……就這樣吧,我們去爬山,好不好?”
我的指尖有些顫抖:“那可是高原啊,三千五百多米。去之前最起碼都要半年的訓練,更別說你……”
楚遠江微微一笑:“你一直瞞著我,可是身體是我自己的,我難道還不感覺不到嗎?這次出門,我去做了檢查的,已經是晚期了。”說著楚遠江握緊了我的手,輕輕地道:“就當滿足我最後一個願望,不行嗎?我不想再坐牢了。”
眼睛有點溼,我抹了一把臉:“好,我們走。”
去了鎮上刷卡買了一輛車,我帶著楚遠江朝遠方開去。
……知道他患上絕症的時候,剛到國外,我一直沒跟他明說,也沒帶他去做治療。我從前認得的人,只要進了化療室,半年之內就沒有活著出來的。
再說,讓他在醫院躺著,我無法做到。
我至今仍記他對我說的那句“我想回家”。我寧願讓他死在我的身邊,也不願讓他在醫院渡過略長一些的生命。
我沒跟他商量過,但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一定不會怪我,因為雖然我們有那麼多的不同,可我們對人生的看法,卻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