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為先,想必也不願聖上留此汙點,日後受那些言官的口誅筆伐罷?”
段堯歡微微一怔,絕望地閉上眼; 果然未有反抗,任由周懷素動作。
眼見段堯歡手腕處那道口子越來越長,鮮血隨之越流越多,周懷素隨手扔了碎片,轉而取出瓷瓶,倒了一粒碧色藥丸送進段堯歡口中:“這藥能加快血液流動,能讓你的血更快流乾而不會凝結,這樣你就能死的更快更透,也就不會有那麼大的痛楚了。”段堯歡順從地將藥丸吞嚥下去,忽然開口道:“我要見她。”
周懷素“嗯?”了一聲 :“什麼?”
體內的血流失得越來越多,手腕旁有一處床褥微微凹陷,此時已積了一灘血窪,正悄無聲息地蔓延開去,慢慢浸染周遭床褥。段堯歡呼吸漸漸急促,艱難地開口道:“讓我……讓我再見她一面。”
周懷素聞言不禁失笑道:“王爺真是異想天開,此地離皇宮少說也有半日路程,而王爺你須臾就要喪命,試問又怎麼能有機會再見聖上呢?”
段堯歡神志已有些不清,用盡力氣抓住周懷素的衣角道:“我求你……讓我再看她一眼……”
周懷素冷笑道:“恕我愛莫能助。”轉而挑眉道:“不過呢,王爺臨死前若是有什麼話想對聖上說,我倒是可以代為轉達,嗯?”
段堯歡只是喃喃道:“我都要死了,她都不肯見我最後一面麼?為什麼……為什麼……我要見她……我要見她……”
周懷素冷哼一聲道:“既然王爺無話要我向聖上轉達,那就恕我不再奉陪。”說完作勢起身,果然聽到身後虛弱地傳來一聲:“等等。”周懷素慢慢轉回身子,看著段堯歡笑道:“我倒是很想知道,王爺臨終前到底還有什麼話想對聖上說,到底——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段堯歡嘴唇開開合合,艱難地開口道:“你幫我帶一句話給她……就說……就說我不怪她……教她……教她安心……”看著周懷素道:“我擔心……擔心她又做噩夢……你……你一定要陪著她……”聲音越來越弱,周懷素不得不俯下身子,仔細辨認他的口型,依稀分辨他說的是:“再幫我問她一句……這麼多年來,她……她到底對我……對我可曾有過真心?哪怕……哪怕只有一刻……”周懷素聞言一怔,再看他時,卻見他嘴角含笑,眼神已開始渙散,口中喃喃道:“我好像看到她了……她終於……終於肯見我了……”周懷素驀地一驚,搖著他身子道:“段堯歡?段堯歡!”探他鼻息已趨於無,連忙叮囑道:“公主她對你這麼絕情,你記著待會到了奈何橋邊,一定要喝了孟婆湯,把她忘得乾乾淨淨,下輩子……下輩子再也別找她了,記住了嗎?!”再探他呼吸時已無氣息,知道他是終於死了。
周懷素虛脫一般,俯身撐住床沿,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感受到空中濃重的血腥氣,於是起身開啟窗戶,窗戶開啟的一瞬間,外間寒風攜著冬日的肅殺之氣撲面而來,冷得周懷素打了一個寒噤,慢慢吸了一口氣,腦子才漸漸清醒過來。於是回到床邊彎腰拿起那張信紙並信封碎片,移步到房內炭火盆旁,低頭見盆內炭火正旺,便將手上紙片盡數扔了進去,恰是時從窗外吹進一股妖風,風力之大,直將案上的幾張紙箋吹到了他的腳下,待這陣風退去之後,周懷素緩過神來,不無意外看到了腳邊的紙箋,於是俯身一一拾撿起來,一張一張換看過去,倒也沒什麼稀奇的——無非是幾首小令,幾篇詩賦,滿紙黯然神傷,通篇銷魂相思,周懷素只是不耐,略略一掃,等換看到最後一張時,卻不由得頓住了——卻是一副畫像。
說是畫像,但這畫中人的容貌卻並未成形,只依稀勾勒出一個輪廓,周懷素自然知道這是宋卿鸞的畫像,只是困惑段堯歡為何不繼續著墨,想是他病情漸重,提筆無力,竟連描畫宋卿鸞的容貌都不能夠了。卻是料定他一定另有已經完成的畫像,一時興起,轉而去了案邊。
案上幾本薄冊旁果然有厚厚一疊紙箋,放得整整齊齊,正用一方硯臺壓著,此時窗外有微風拂進,時不時將上頭幾張紙箋頭尾相接翻動起來,隱隱可見其下紙箋上所繪畫像。
周懷素略一怔愣,伸手緩緩移開硯臺,取了上面十餘張紙箋,其餘復又用硯臺壓制。
那十餘張紙箋,無一例外,其上所繪者皆是宋卿鸞,只是神態情狀各不相同,周懷素怔怔地來回翻看,回憶起前幾日去見宋卿鸞時,她正在批閱奏章,不知是那位臣共上疏惹惱了她,氣得她重重合上摺子,卻又不解氣,於是乾脆掃落案桌,眼不見為淨;又想起兩天前哄她喝藥時她百般推拒,好容易喝下了,卻是久久皺著眉頭;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