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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崔瑛無意違反官場的通行準則,但採光一般,夏天還經常有股子黴味兒的縣衙也實在不得他喜歡,所以除非必要,他通常不想在衙門裡待著。

縣衙的大門大開,兩個門子懶懶地躲在屋簷底下打瞌睡,裡面是一條去年秋天打好的水泥路,與門外連小攤販都不敢靠近的冷清不同,門裡兩側的六部典房中間,來來往往的書吏抱著卷宗一溜小跑,有低聲細語的,有高聲叫罵的,熱鬧得很,看起來也忙碌得很。

沒有升堂辦案,正堂自然沒有人,兩邊偏廳卻人聲鼎沸,崔瑛示意張雷悄聲,輕手輕腳地靠近偏廳。

“憑什麼這筆錢不全撥給我,”工房的典吏臉紅脖子粗地喊道:“脫粒機推廣是縣尊親自吩咐的,匠戶們苦哈哈地忙了一夏天,竟不給工錢麼?”

“匠戶本來就得服役,免他們二十天的役就是了,”禮房的典吏頂道:“縣學生們上山下河地去教那群泥腿子認字,不得給點補貼,起碼不能讓生員貼紙貼墨吧?”

“縣學生哪裡需要貼紙貼墨了?”這回頂話的是戶房典吏,“打量我們不知道呢?縣學生教認字就用一面牆和一塊白堊就行了,那白堊咱們六安東山上一天能揀一簍子來。倒是三班衙役並書吏今年可沒下鄉,這幫壯漢子沒了油水,後頭糟蹋起東西來可就沒數了。”

崔瑛聽了一會兒就大致明白了,今年收完夏稅,主薄算了算城門稅、攤位錢之類的錢,發現比往年多了一注錢,這各房的頭頭都希望把錢掙到手裡,這就吵了起來。

“縣尊來了,不知您是怎麼打算的?”葉知秋坐在上首,看見在外面的崔瑛,冷颼颼地問道。

“各房也把預算拿出來,我再裁度吧。”崔瑛看著葉知秋的表情,有點尷尬,轉而對各房的典吏說道,“要寫實價,我這縣衙不是菜市,沒有漫天要價,落地還錢的規矩,估算的高了我就直接裁了。”將各房的人都打發出去了,崔瑛才有功夫仔細梳理縣衙裡的碎事。

來六安的路上崔瑛已經和葉知秋討教過理政的事,到六安之後,崔瑛的主要精力先是放在了農業推進上,後是放在了縣學教育改革上。然後又因為酒精的事關注了惠醫署,總之崔瑛到六安上任也好幾個月了,卻還沒正經在縣衙里正經理過政。

葉知秋一開始就是帶著皇命來的,不怕崔瑛不折騰,就怕他被俗務牽扯了太多精力,變成一個不功不過的庸官,所以平時一些零零碎碎的事他能代為處理的都處理了。

等前面這一撥事情忙完了,葉知秋看崔瑛這一時半會兒可能沒什麼新想法了,便將縣裡的日常事務再轉給他——這也是柴榮父子讓崔瑛當縣令的另一個用意,培養他的決斷能力和膽氣。要是將好好一個人才養成了唯唯喏喏的小人,考慮到先皇后可能只有這麼一個同門遺孤,那就太對不起皇后了。

於是現在堆在崔瑛面前的,就是小山似的好幾摞卷宗。

“先生,這一摞是縣裡從師公離開後攢下來沒判的案子,不多,也就二十來件;這一摞是最近衙裡請款的條子,總計一百五十六貫;這一摞是……”張雷在縣衙裡待了沒幾天,各項事務卻也瞭解的不差了,他又和崔瑛處的時間比較長,已經很習慣接受崔瑛那種分門別類高效處理事務的思路,因此在崔瑛到縣衙之前,他已經將瑣事都歸了歸類,崔瑛只需要最後做出決斷就好。

“多虧有阿雷你,要不然這一摞摞的卷宗可得多麻煩。”崔瑛發自內心地讚歎道。

“阿雷這次發解試若過了,進士科估計也就穩了,我看他任這一縣之長,比你這甩手掌櫃還合適些。”葉知秋見沒了外人在,數落起崔瑛來一點都不客氣。

崔瑛又與他鬥上兩句嘴,這才開始著手處理縣裡的事務。

縣令是這個國家最基層的實權官員,古人常講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府尹這也不是個玩笑話,在大周朝,一縣之內,縣令雖然沒有執行死刑的權利,但想弄死一兩家人,都不用怎麼違反律法。

州府官員還有監察御史或者通判之來的官員制衡,也會有軍政權利分立之類的分權設定,但在縣裡,縣令幾乎稱得上大權獨攬。縣中沒有軍隊駐紮,卻有百十人的壯班,幾十人的捕快,基本相當於民兵與警察,這些人在人口基數不過兩萬,各個村莊頂多一二百人的時代裡已經足以控制全縣了;城市建設、科教文衛、工農業生產、以及司法裁定全部掌握在縣令一人手中,其他人都只是輔助官而已。一個普通百姓一輩子可能最遠能到的地方就是縣城,縣令對他們來說就是天。

權利大,責任也不小,反正任何地方只要有匪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