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一塊豆腐,蘇瑜前後來回切了七遍才終於收刀。他收刀之後豆腐依然呈原狀放在案板上,彷彿還是一整塊的樣子。然而雷文知道那是因為豆腐已經被切成了難以看清的極細絲才會這樣,這需要多快與多準的刀法才能辦到,雷文稍微想象了一下,暗自驚歎,在他們分別的這一年中蘇瑜的廚藝明顯更上一層樓了。
蘇瑜並沒有注意到兩人驚歎的眼神,他活動了一下有些酸乏的手腕,而後走向廚房角落一個正煲著湯鍋的小火爐,開啟鍋蓋舀出幾勺熱湯進碗裡,將先前切好的蔬菜細絲都放入碗內,上屜大火蒸。在屜蒸蔬菜細絲的空檔裡,蘇瑜終於著手開始處理雷文帶回來的白月光,因為白月光的特性,蘇瑜必須在開啟鍊金盒之後最多五分鐘左右的時間裡完成製作,否則這大自然饋贈的野生菌就會化為一攤毫無用處的液體。
眼見蘇瑜小心翼翼的開啟了鍊金盒,雷文也緊張的屏住了呼吸,不知道蘇瑜會怎麼處理他艱辛捕獲的夢幻食材。他看見蘇瑜從鍊金盒裡拿出了一顆完整的白月光,細細的撫摸了一下傘蓋與傘柄,又拿到跟前仔細嗅了嗅,甚至掰下了一小塊直接嚐了嚐,而後若有所思的歪歪頭,最後確定了自己的想法,將剩下的白月光都倒進了一個大碗裡,往裡面撒了點像是鹽的粉末,就這麼放著扭頭去做別的事了。
雷文沒想到他會這麼簡單的處理白月光,剛張了張口想要詢問,又忍了下來。蘇瑜是經驗豐富技術熟練的優秀廚師,他會這麼做就一定有他的理由,雷文認真思考了一會兒,突然想起自己在白月森林時的那頓白月光濃湯的晚餐來。
雖然白月光號稱離開土裡五分鐘就會化為一攤液體,但那時候他只是加了一點鹽跟野果,讓白月光自然融化後做成的濃湯卻擁有白月光那特殊的幽藍色螢光,蘇瑜大概也發現了這一點才會這麼做,白月光離開鍊金盒後的保質期實在太短,與其冒險做一些沒有把握的加工,倒不如用這樣最原始樸素的方法,將白月光特殊的魅力給保留下來。
想明白這一層,雷文繼續安靜的坐在小桌邊,看蘇瑜的背影在灶臺間接著忙活。
處理好了白月光,蘇瑜走到先前那鍋煲湯邊,又舀了幾勺熱湯到一口小鍋裡,燒開後將那整塊的豆腐細絲倒進漏勺中,放進滾湯裡焯了焯去味,而後小心地撈出備用,緊接著又拿出了一個寬大深口的黑瓷盤,走向另一口熱在灶上的大鍋,揭蓋鍋蓋舀了一些比先前那種還要淡,近乎透明的湯進盤子裡,而後放在了案板上。
在他做完這一切後,屜上的蔬菜細絲正好蒸熟,而大碗裡的白月光也正好融化成星光璀璨的濃湯,一秒都沒有浪費。蘇瑜將裝有透明湯汁的黑瓷盤擺到案板中間,倒入一些白月光濃湯進黑瓷盤裡,輕輕攪拌均勻後又將焯好的豆腐絲倒進湯中,那麼細的豆腐絲幾乎是一碰就碎,蘇瑜只能小心翼翼的用漏勺底部沾著湯汁,藉由湯汁在漏勺溫和的波動下將豆腐絲慢慢暈開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暈開豆腐絲後,蘇瑜拿出一雙十分細長的銀筷子,夾著蒸熟的蔬菜細絲,一絲絲的將它們放入黑瓷盤的湯中,這一步他做的格外地耐心與仔細,似乎整道菜的精華就在這裡,相比起來他之前那驚豔的刀工與對白月光老練的判斷都只是準備工作而已。
暈開蔬菜細絲的工序格外繁雜,蘇瑜全程屏住呼吸全神貫注,不敢有絲毫的懈慢,等到完成時他的額頭都冒出了細汗。最終他長舒了一口氣,起身擦了擦額角,將剩下的一點白月光濃湯過濾了一遍,仔細的倒進了黑瓷盤的湯汁中,做了一下最後的調整,而後穩穩的端著盤子來到了一直安靜等待雷文的跟前,將那道他精心準備的菜餚放在了小桌子上。
“來嚐嚐吧。”蘇瑜笑著拿過了一把精緻的黑瓷勺子,與盛湯的黑瓷盤正好是一套,放在了雷文手邊。
雷文看著這道菜,半天都沒動手去拿蘇瑜遞過來的黑瓷勺子,他還處於完全的震驚當中。
擺在雷文眼前的,是一幅畫。
沒錯,是一幅玖斕文化中所特有的,依靠顏色之間的鋪墊與暈染來描繪山水城市美景的,精妙絕倫的水墨畫。
那是一幅以黑瓷盤為底,透明的湯汁為紙,無數斑斕的蔬菜豆腐細絲為墨,用湯勺與筷子作出來的水墨畫。黑瓷盤的底色透過透明朦朧的湯汁,彷彿渲染後墨色的夜晚;以白色的豆腐細絲為主,淺綠的冬筍細絲為輔勾勒出的一彎石橋橫跨過整幅畫面,邊上低垂著柔軟的楊柳枝條,橋上一輪明亮的冰月,橋下的河水波光粼粼,將岸上的一切都柔柔的倒映了下來。
整個畫面和諧柔美,如果不細看根本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