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瑛十分狼狽地說:“沒事,我沒事……”
事情要從幾個月前說起。
凝雖然早就拿到博士學位,但21歲的她就是捨不得畢業,一直在中國警官大學裡“掃系”,就是每個系的重要課程都去修習。家族族長出面找她談話,希望她儘快脫離學生身份,步入社會,她才怏怏不樂地找實習單位。訊息傳出,全國各省級公安系統歡聲雷動,紛紛登門邀請她去實習,那場景簡直羨煞一班在招聘會上擠破頭的莘莘學子。但凝明確表示非北京市局不去,許瑞龍自然求之不得,不僅同意了她的實習申請,而且還派了當時正炙手可熱的楚天瑛做她的實習老師。
恰好趕上一位著名企業家的神秘死亡案件,楚天瑛帶著凝在辦案過程中,突然遭遇有人投遞碎屍,因現場過於恐怖血腥,一時間他震駭不已,手足無措(詳見拙著《黃帝的咒語》)。
而凝則挺身而出,沉著鎮定地迅速安排名茗館的多位偵探介入此案的調查之中,並在最短的時間內成功地組建起一個包括法醫、現場勘查人員、外圍搜尋人員、審訊員等在內的刑偵戰術小組,指揮時的氣度完全不亞於一位身經百戰的將軍!
過了好久,楚天瑛才想起自己是她的實習老師,於是提示她不該貿然介入碎屍案。
然而凝冷冷一笑——
“楚老師,當血淋淋的案子就在眼前發生的時候,一個刑偵人員不應該有絲毫的驚恐和慌張,而要像獵犬看到獵物一樣猛撲上去,死死咬住不放,哪怕獵物是一隻老虎——剛才你那個肝膽俱裂、手足無措的樣子,怎麼教我?拿什麼教我?你要麼就老老實實配合我辦案,要麼就收拾行囊連夜回省廳去,或者隨便找個靶場放幾槍練練心理素質吧!”
楚天瑛渾身發抖,冷得每個毛孔都從裡往外冒寒氣。
怎麼會這樣?
難道,我是被那血淋淋的碎屍嚇到了?不會,不可能!曾經多次涉身犯罪現場的我,不是見過比這血腥恐怖得多的場景嗎?為什麼這一次的驚嚇竟是如此的嚴重而且綿綿不絕?到底是什麼嚇到了我?是愛新覺羅·凝,還是我對自己命運的一種不幸的預感?
他只想逃,逃得越遠越好。
不久,他被撤職了。
雖然撤職是他從警以來最不幸的挫敗,然而在不幸中,他竟然也體會到了一絲幸運的感覺——終於能徹底擺脫愛新覺羅·凝了。
只有遠離她,才能遠離冥冥中預感到的不幸,那種不幸令他恐懼,令他渾身發抖,令他每每想到就不堪忍受……
楚天瑛被髮配到望月園派出所當一名基層民警,直接上司是所長馬笑中。早在偵辦一起特大密室殺人案的時候,倆人就相識並在一起辦過差,所以他去報到的當天,馬笑中親自在派出所門口迎他,並一路引到辦公室,指著自己的座位說:“哥們兒,今後你就坐這兒!”
“使不得使不得!”楚天瑛說,“我這可是戴罪之身……”
“拉倒吧!”馬笑中一揮手,“我聽說是課一組讓你整劉思緲,你沒執行命令,是不是?好樣的!兄弟佩服。課一組我不知道有多大,反正自古永定河裡王八多,咬了你你只能認倒黴,但既然到了我這一畝三分地兒,什麼他媽課一組課二組的,都不好使!從今天起,你就是咱們望月園派出所的總瓢把子!”
楚天瑛望著這個嘴巴有點歪的矮胖子,眼眶有點發熱道:“老馬,謝謝你!但是警隊有警隊的規矩,我還是從一個普通警員做起吧!”
正說著,一位警員進來笑嘻嘻地報告道:“有個女孩來找楚天瑛,長得挺漂亮的。”
話音未落,凝已經嫋嫋婷婷地出現在了門口。
楚天瑛驚訝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馬笑中認識凝,趕緊走過來說:“這是怎麼話說的,什麼風兒把您老給吹過來了?”
凝一雙眸子只是凝望著楚天瑛,楚天瑛像看著狂風吹過的水面,無論是自己的倒影還是自己的心,都一片眩暈般紛亂。
“得,我不當電燈泡。”馬笑中一臉憨厚地指著靠牆的沙發說,“這兒有個沙發床,你們慢慢聊,慢慢聊……”說完走了出去,還把門帶上了。
“楚老師您好!”凝笑吟吟地說,“我來報到啦!”
“這,這……”楚天瑛張口結舌,“我已經被撤職啦。”
“我知道。”凝滿不在乎地說,“降的是您的職位,又沒有取消您做我實習老師的資格。”
因為撤職而異常苦悶和失落的心,就在凝的笑容中,醉酒一般麻酥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