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班長用劇本捲起來的紙筒敲桌子:“算了,你倆……等衣服到了再演這一幕,單人的戲份應該沒問題吧?”溫覽滿臉歉意:“嗯。” 42幾天後,服裝終於全部齊了,溫覽對著手裡的長衫不知所措,費了很長時間才換好。等他走進排練室,全場鴉雀無聲,片刻後女生的尖叫幾乎衝破天花板:“我的媽!溫覽你腰好細啊!不對,好好看!”確實如此,溫覽這人本身就長得清秀,穿上長衫後更增添了一段風流,眉眼如畫。女班長還適時地送上一副道具用的金絲眼鏡,他一戴上,連男生們都騷動起來:“鄭毅你當不成主角了!風頭肯定被搶光……”溫覽被大家的反應嚇了一跳,滿腦子都是亂七八糟的想法,雙手貼在身側,緊張得手心全是汗。見舍友被調侃到身子僵硬,謝南群戴好白手套,略顯冰冷的目光從寬大的黑色帽簷下射向眾人:“喂,適可而止啊,還要不要排練?”誰知他制服革履、身姿挺拔的模樣更讓班上同學瘋狂,起鬨聲不斷,導演也沒辦法制止,唯有慢慢等氣氛平靜下去。謝南群啐了一口,拉下帽簷遮住自己的臉,也懶得理會這一群人了,坐在椅子上背劇本。溫覽躲到他旁邊,生怕被如狼似虎的女生們揪出來。察覺到身側多了個人,謝南群轉頭看他,禁不住伸手捏住那副金絲眼鏡,拉下來打量幾眼,又給對方戴回去:“怪怪的。”總覺得不像平日軟綿綿的糖果籃子了。但不可否認,溫覽很適合這個角色,一張臉連他都看得出神。“唔……”溫覽半眯起眼,任由他擺弄,還傻乎乎地笑了。劇目排練到學者聲嘶力竭地演講的部分,算是其中一個小高潮,導演朝溫覽招招手,示意他應該上場了。劇中的學者原本溫和寡言,為了理想,向聚集起來的民眾說道:“……他們要打倒的,不是一個我,而是千千萬萬個我們!”這些話語如同烈焰,將眾人的冷漠燃燒至灼熱,只是另一邊,也為學者的悲慘結局搭上最後一把柴。溫覽踩在椅子上,眼底盡是痛惜與不甘,臉漲得通紅,用故意拔高的嗓音喊出臺詞。因為要符合劇情,他扮演出狼狽的模樣,雙眸似凝視遠方,又好像透過面前的人看向終將來臨的美好明天,非常在狀態。反而之後謝南群上場,有些走神,被導演唸叨了好幾遍才入戲。很快到了兩人對峙的一幕,學者拒絕了軍官口中的高官厚祿,分別後毅然決然投身最前線,為那些英勇的戰士揮斥方遒,但在路上被無情地暗殺了。全劇的一個小高潮也正在此處,軍官巧言令色,學者假意周旋,明明兩人曾是求學時的摯友,如今卻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謝南群不笑的時候,面容多了幾分冷峻的意味,配上一身齊整的制服,眉眼陡然變得鋒利,整個人猶如一把出了鞘、開了刃的刀。隨著他與溫覽在言語間愈發針鋒相對,在場的人都為學者生出濃濃的擔憂,又有種早早知道結局後的悲涼。送走了所謂的摯友,謝南群脫下白手套,對著虛空自言自語:“千千萬個……只可惜啊,你這一個,也不能留。”話音剛落,導演喊了聲停,不由自主打起冷戰:“還好謝南群你這角色死得夠慘,不然不足以平民憤。這話一出,故意營造出的壓抑氣氛被笑聲打破,溫覽也湊到謝南群身旁低聲道:“群哥,你剛才有一點點嚇人。”如果不是意識到演戲,他也許就被對方的眼神嚇壞了,感覺自己像被什麼肉食猛獸盯上的小動物,一動也不敢動。“說明我演技好。”謝南群伸手推開他腦袋,咧嘴一笑,實則心緒難平。剛才的對手戲,兩人離得太近,這一刻回想起來盡是溫覽緊緊鎖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像火,既忍耐又狂熱——他從未見過這個模樣的溫覽,哪怕只是演出,也覺得有種奇異的心驚。他很艱難才剋制住女生們猶自雀躍,導演也放下了心,而有預感會被這兩人徹底搶風頭的主角:“……”這世間,相貌平平的人活得真艱難啊。儘管如此,當經濟一班的名字出現在初選透過的名單上,班上所有人都為之欣喜。正式演出在週五晚上,溫覽站在舞臺左側,四周一片黑暗,他忽然感覺謝南群走到了自己身旁,心一下子安定下來。“你們啊,還沒看到嗎?新的太陽早就冉冉升起了!就在那——”一句句臺詞響起,溫覽下意識靠近了身旁這人,然後聽到對方低聲的安慰:“不要緊張,來,到我們上場了。”接近尾聲時,臺上渾身是血的戰士舉起旗幟,正如學者所說,一個人倒下去,千千萬萬個站起來,他沒能看到的太陽,光輝將會灑滿整個國家。燈光一下子亮起來了,觀眾們有一瞬間的安靜,隨之熱烈地鼓起掌來。所有演員上臺謝幕,溫覽激動得手足無措呆站著,轉頭看向謝南群。對方也正好看過來——燈光打在那張稜角分明的臉上,顯得笑容格外柔和。這一刻,溫覽聽到自己內心有什麼悄然綻放的聲音。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