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歷程卻是一個巴結討好、吹噓拍馬、見風使舵……總之是一個令人討厭的歷程。
連著打“告狀”,螢幕上出現兩個詞:一是“街頭”,二是“告狀”。“街頭”居然還排在“告狀”前面。無意之間,電腦又破譯出了中國的某種傳統。照理說,告狀,古時候是上衙門,新社會是上法院。可是中國的“告狀”自古以來就同“街頭”有緣。舊時若逢貪官汙吏當政,衙門八字開,有理沒錢莫進來。老百姓背了冤屈,喊天不應,叫地不靈,只好等著上面來了青天大老爺,上街呼號,跪道攔轎。如今時代不同了,跪道攔轎肯定行不通。官員們的轎車開得飛快,小心軋死你!如果是更大的官員出行,警車呼嘯,警察喝道,你哪怕拼著老命想往車上撞都輪不上。那麼,上法院呢?老百姓心底又不踏實。都怪誰編了順口溜:法官帽子兩頭翹,吃了原告吃被告。老百姓最終還是相信政府,於是就總往政府門口去喊冤。哪級政府的門口不成天堵著上訪的民眾?只怪政府沒搬到深山老林裡去,總扼守“街頭”要津,那裡便總是老百姓“告狀”的場所。
這樣的幽默我碰上很多了。最叫人啼笑皆非的是我打“呼聲”,眼前出現的竟是“吃虧”;我打“依法”,冒出來的卻是“貪汙”。結果“群眾呼聲”就成了“群眾吃虧”,“依法行政”就成了“貪汙行政”。“群眾吃虧”的事是經常發生的,同時那些有勇氣反映“群眾呼聲”的人往往也會“吃虧”。我認識的一些有良知的作家、記者或其他知識分子,他們的境遇多半不太好,總在“吃虧”,就因為他們表達了“群眾呼聲”。而有些天天喊著“依法行政”的人其實是在“貪汙行政”。很多蠅營狗苟的事也多打著法律的旗號,所以“依法”和“貪汙”有時的確也讓人弄不清誰是誰,雲裡霧裡的。
瞎想與胡說
小時候聽過一個故事,至今忘不了。說那猴子、兔子和狐狸原本是朋友。可狐狸狡猾,猴子和兔子總是吃虧。有回,猴子同兔子商量,想捉弄狐狸。猴子同兔子悄悄議論,世上什麼東西最好吃。它倆知道狐狸正躲在一邊偷聽,便故作神秘。猴子說,馬屁股上的肉是天下美味,有幸吃到,不枉世上走一遭。兔子問,馬屁股上的肉,如何吃得著?猴子說,這就得想辦法了。山下草原上,有匹大白馬,正躺在那裡睡覺。待我偷偷兒跑去,把自己的尾巴同馬尾巴纏在一塊兒,然後就開始吃。馬被咬痛了,肯定會飛跑起來。我才不管哩,吊在它尾
巴上繼續吃去。兔子故作沮喪地說,我的尾巴太短,沒這口福。猴子拍拍胸脯說,你等著,我吃飽了,帶些回來讓你嚐嚐。狐狸聽罷,心中竊喜,飛奔下山。果然見有白馬一匹,正躺在草地上酣睡。猴子竄上高樹,兔子爬上山頂,等著看好戲。只見那狐狸逡巡片刻,便如猴子所授,如此如此。忽見白馬長嘶而起,狂奔如風。可憐狐狸拖打在地,遍體鱗傷。從此以後,狐狸的毛色灰紅雜亂;馬兒再不敢躺在地上,睡覺都是站著;猴子拍胸大笑,樂極生悲,摔下樹來,屁股落下個紅疤;兔子高興得手舞足蹈,不小心把自己抓成了三瓣嘴。
這故事蘊含的其實正是老百姓的認識論:他們就是這樣憑著想象解釋世界萬物。很長一個時期,我正是照著這種邏輯胡亂想些事情。隨意附會,天方夜譚。不怕方家笑話,只圖說出來好玩。
比方瘋狗是怎麼回事,我自有一番糊塗想法。我剛參加工作那會兒,縣政府專設了狂犬病防治領導小組,下設辦公室,成立了家犬捕殺隊。三個機構的正式名稱都很長,如果簡稱狂防領導小組、狂犬辦和狂犬隊,聽著都不順耳;約定俗成,老百姓都知道縣裡新成立了打狗辦。一時間,打狗辦的人手持五尺長棍,上山下鄉,走村串戶,見狗就打。敝鄉好吃狗肉,這些長棍們吃狗肉吃得滿嘴火泡。
我當時傻想,狗本是忠誠的象徵,古時為臣者說自己乃聖前走狗,是種榮耀。直到近世,走狗才漸漸淪為貶義詞。詞義雖然貶了,但有些人走狗照做,洋洋得意。往往在那種很體面的場合,總有些很體面的人,自以為很體面的談資,就是吹噓他同某某高官如何如何鐵桿。他們所說的鐵桿,最有力的證據,就是某某官員,把某件最隱私的事密託給他,讓他去擺平了。
狗作為人類的僕從,忠心耿耿了幾千年,怎麼說瘋就瘋呢?聽說天才與瘋子,只隔著一層紙;捅破這層紙,天才就成了瘋子。凡高每瘋一次,就有一波創作高潮。據說這位天才畫家流傳下來的藝術傑作,都是一次一次發瘋的結果。我當年不聞有瘋牛,只知有瘋狗。狗是我知道的最聰明的動物。由人推及狗,我相信凡是瘋了的狗,都是天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