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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在我旁邊的少年失去了右臂,我只見過一次他換藥,剩下的時候我都是閉著眼睛聽他喉嚨中壓抑不住的痛吟。那一次也是我第一次見到人類的骨頭,白森森帶著血花,跟市集屠戶刀下的豬牛一樣。偶爾我會跟他聊幾句,聊家鄉,聊今後,直到聊到戰事。

他說:“宋將軍被俘,士氣大減,我軍損傷無數,唯陸將軍執意迎戰,以卵擊石。”

我可以想象到戰場上橫屍累累的樣子,就像在煙花之地可以想象到那些女子在門後是如何姿態。第一次覺得當兵很不值得。

兵上面是將,將上面是王。一級指使一級。底層計程車兵看似渺小,又是不可或缺,頭頂的王看似偉大,卻未親身親歷。

我參軍以來已有半年,這半年裡望夏兩國的戰事一直處於膠著狀態,似乎在我參軍之前,便膠著了好些日子。不知何時是個頭,也不能說退就退。這幾日輸送來的傷員越來越少,是誰說,本該過來的,都戰死了。再五日,便沒人過來了。

糧食所剩不多,山洞裡氣氛沉重,火堆再大,山洞裡仍是黑漆漆一片。前幾日陸將軍差人送來了些糧草,拉車的便是我的那匹倔馬。它臥在洞口靠近火堆的位置,一直臥在那兒。

“那匹馬怎麼沒上戰場?”我問斷臂少年。

“那是樑上的馬,倔,跟樑上那廝一個模樣。”

“樑上是誰?”

“之前的管帶,為申作玉所殺,想是這原因,這馬那日才會載著將軍直奔申作玉去。”

我觀察了很久那匹馬,它很安靜,吃的不多,在固定的地方休息和排洩,很有規矩的樣子。我靠近它,它眨了眨眼睛噴了口氣。

“主名上,你名臣,從今往後你就叫梁臣。梁臣,載我一程如何?”

馬通靈性,梁臣站起身活動活動身體,繞著我轉了一圈後側身停止我身前。我騎上去,它踏了踏地,帶了我出了山洞。

梁臣一溜小跑帶我回營地,比我想象的好一些,我們還有幾十人倖存。李三壽扶我下馬責問我為何回來,我拍拍他的肩膀,向主帳走去。

走在路上士兵們頻頻回頭看我,表情有驚喜有疑惑。見到陸將軍時,他也如此。

“陸將軍,退兵吧。”

陸步鳴搖搖頭,我聞到一股酒氣。他坐著椅子上兩腿蹬直,一手持壺,一手提槍矛頭在地。

“陸某說了不算啊,陸某若說的算,陸某早他媽讓天下和平昌盛了!退不退兵要問他宋聽!問他宋聽!問他媽的宋聽!他說了算,他……宋聽,他說了算,都聽他的,全都聽他的……可那廝被抓了!哈哈哈!那廝被抓了!他被抓……我們也回不去……他讓我們為他陪葬,我們回不去……都得死!全都得死……回不去……”

酒壺噹啷一聲掉在地上,李三壽撿起來放到桌子另一半,抓起陸步鳴手肘將他扛放到肩上。

“陸將軍喝多了,我扶他休息。”

“等一下。”

我有個主意,一個下下策,陸步鳴和宋聽既然都給了我這個機會,那我就順勢接住好了。

我搖了搖陸步鳴,讓他睜眼看我,我說:

“陸步鳴,我是誰?”

“你……你是宋聽……你是宋……聽……”

“對,陸步鳴,傳我軍令,退兵。”

“……末將領命。”

《宋聽傳(結局已出)》一朝風起 ˇ獨入敵營ˇ 最新更新:2011…01…12 14:24:00

陸步鳴在第二次叫出我名字時眼底流光,我知道他已經醒了。這算是我倆的一個小陰謀,這陰謀也說不上是對是錯。

次日,整軍出發,路過山洞捎起病患一同離開。退兵的路線和去處都為陸步鳴所定,我只是披著頭盔戰甲騎著馬跟在他左右,然後在洞口目送他們走。

不是我不想走,只因梁臣。

馬是有靈性的,梁臣更特別,在於它有感情。

我在年幼時也養過一些動物,貓、狗或者家禽,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那條狗。大雨夜,我離家出走,我的狗一路跟著我,直到我迷路無措時,它把我帶了回去。想來是它看出了我必將回去,也必將找不到回去的路。它死之後,我再沒養過什麼活物。

軍隊走遠,梁臣不用我指示便馱著我轉身。它帶我來到了夏軍紮營的地方,我手無寸鐵的坐在它背上,立於營地百米外,小心的掃視周圍以防暗箭。少頃,有夏兵出來至我面前詢問,又跑去通報,再跑了回來。看他來回折騰自己,梁臣都有些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