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媽咪的,”松亞傑俊顏滿是深刻的笑,不像平常時候的不經心嘲諷笑容。“PINY乖,拿給你媽咪。”
“媽咪……”PINY轉個身,面對母親的臉,把懷錶給母親。“媽咪,爸爸說媽咪的!”
佟綺璐看著女兒笑盈盈的小臉蛋。男人朝她們靠近一步,原本摸著她髮絲的大掌,沿著她抱女兒的柔荑撫下,滑過她彎折的關節,在她手腕停了停,掌心貼覆她的手背,又移動幾寸。
“夏初晨真的向你求婚?”他問。長指摸著她的無名指,空的,她從來沒戴過戒指,他們的工作讓他們不習慣戴那種東西。
“你是什麼意思?”佟綺璐看見了——他一靠近,她就看見他領口微敞的襯衫下,古銅色肌膚上冰藍的寶石。為什麼還戴著?為什麼讓女兒把懷錶拿給她?
這懷錶——當年她用來壓鎮離婚協議書,結果,他寄出離婚協議書給她,收回懷錶——這他給她的定情物……
“好漂亮喔!”PINY高懷錶,瞳眸映著母親的臉。“媽咪的……爸爸說媽咪的……”轉頭看,發現父親站好近,叫了一聲:“爸爸……”
“是。”松亞傑做了個舉手動作,而後摸揉她的頭,逗得她格格笑。“開心嗎?爸爸今天陪你吃飯好嗎?”
“好……”
女兒懵懵懂懂,不怕生,何況他說過“父女同心”。
佟綺璐不再吭聲,抱著女兒轉身,往屋裡走。
松亞傑跟進,走到門廳邊牆小花圃時,說了一句:“花已經種下了呀……”
野玫瑰才種下,佟綺璐已感到盤根錯節的心煩意亂。
松亞傑倒是泰然自若,進她的廚房,做午餐給她們母女吃。
她不知道是不是真如他說的“父女同心”——女兒對他做的菜很捧場,以往不吃的小甜豆和筍瓜,全在他的一面說故事一面餵食下,開心地吃光光。那些父親們說床邊故事,他則是說餐桌邊故事。午睡時,換成唱床邊歌,唱她也愛聽的歌。
佟綺璐倚在起居間與臥房通口滑門邊,靜靜看著那個半臥在簾掀起的四柱床畔、拍撫著女兒肩背、低哼著歌的男人。
這算不算重逢?
他來幹麼?
他一手撐託臉龐,斜躺的姿勢,使他的襯衫領更加敞開,那條寶石項鍊幾乎掉出衣襟,隨著他哄女兒的動作,悠擺著。
當年,他們重逢時,他就是穿那樣的襯衫,舉動也像現在哄女兒這般溫柔,溫柔地,對待她。
她深深記得,他跟她說——
上午十一點,在橋堡花園,別再遲到了……
第8章(2)
握了握掌心的懷錶,佟綺璐在松亞傑抬眸的剎那,旋足退至起居間,坐往落地窗前的午睡沙發。她把腳縮到椅子上,輕輕側躺而下,望著外頭露臺的陽光投影,她彈開手裡的懷錶,錶針太動——
停了!連日期也不是今天!
怎麼會這樣?
佟綺璐坐起,按合表蓋,再彈開。表仍舊靜止的!她頓時明白了——
他們之間早沒有遲到這回事,時間都停了呀……
寧謐的午後,三樓露臺的充氣式孩童戲水池裡,沒有一個小女孩在那兒掬水玩耍,她今天乖乖地睡午覺,睡得很沉,靜得沒一點鼾息傳出。是時間真的停了嗎?什麼都不動了,令人難過。
“綺璐……”像是走末日夜道,歧路太多,幾條遇不到提燈人,希望破滅之際,突來一聲劃火柴幽響。
“綺璐……”男人喚著她,腳步踩著地毯,完全無聲,使他的嗓音格外清晰。
她看著大片落地窗玻璃,太亮了,找不到倒影,找不到自己,也沒有他。他卻已在她背後,無預警地把手放在沙發斜成一個擁抱彎的背靠上,徐緩移身至前頭,落坐她身旁。
“為什麼停了?”她握著懷錶,一開口,眼淚竟掉了一顆在表上,恰恰滴在那青羽圖飾。
他怎麼說——
這其實不是青羽,是他的家徽,松的針葉——刺得她不流血也心痛。
“為什麼停了?”她開始捻轉懷錶上緣冰冷的鈕,覺得指腹好痛,好像那鈕太久沒調,卡死了,怎麼也捻不動,錶針無法動起來。她渾身發起抖。“為什麼……”嗓音呢喃。
松亞傑握住她顫抖的雙手。“你太久沒轉它,當然會停,動不了。”他故意的,在來見她之前,故意把表調成當年壓在兩張離婚協議書上的狀態……
他們之間,該從那一刻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