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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事總讓我懸心不安,後來不時惦著它。

我們吃了一頓精美的小規模晚餐。一碟很清淡的魚,一個烤過的小牛腰,炸香腸,一隻鷓鴣,一個布丁。有葡萄酒,有很烈的麥酒,吃過晚飯後,米考伯太太親自為我們調製了一大盆熱的潘趣酒。

米考伯先生高興異常,我從沒看見他這麼高興開懷過。由於潘趣酒,他的臉上閃著光,看上去那張臉就像塗滿了油漆似的。他對那小鎮生了好感,為它祝福;他說米考伯太太和他在坎特伯雷過得極舒適愉快,他們都決不會忘記在這小鎮上度過的好時光。後來,他又為我祝福;他、米考伯太太和我回憶了我們昔日的交情,於是我們又把財產重新變賣一遍。隨後我為米考伯太太祝福;或者,我至少說道:“如果你允許,米考伯太太,請讓我為你的健康乾杯,夫人。”於是,米考伯先生對米考伯太太的品性發表了一番頌揚之詞,並說她一直是他的指導者,哲學家和密友,他還向我建議說,我要結婚時,應娶一個像她那樣的女人——如果還找得到那樣的女人的話。

潘趣酒喝光了,米考伯先生變得更可親更高興了。米考伯太太的情緒也高漲了,我們唱起《友誼地久天長》。當唱到“這兒有一隻手,我忠實的朋友”時,我們手拉手圍著桌子;當我們唱道“滿滿喝下好心腸”時,雖然誰也不明白那意思,卻都認為自己很受感動。

一句話,我從沒見過什麼人像米考伯先生那樣開心過,直到那晚最後的時刻,直到我向他和他那慈愛的太太告別時,他都是那樣。所以,次晨七點,我很意外地接到下面那封信,信上署明寫信時間是頭天夜裡九點半,即我離開他們一刻鐘後。

我親愛的年輕朋友:

骰子已擲出——一切都結束了。用令人厭惡的歡快之面具遮掩住憂傷,今晚我沒告訴你:匯款已無希望!在這種情形下,恥於忍受,恥於多想,恥於道來,我已用一張期票打發了這裡的欠帳,並寫明十四天後在倫敦我的本唐維爾寓所兌現。期票到期時,一定無法兌付,其後果是毀滅。霹靂要擊下,樹定會倒下。

讓現在這個給你寫信的可憐人,親愛的科波菲爾,做你一生之鑑吧。他正為此寫這封信,並希望能如此。如果他可以相信他還多少有點用處,也可能他沒有歡樂可言的陰鬱餘生會透進一縷陽光呢——雖說他的生命在目前(至少是這樣)還極成問題。

我親愛的科波菲爾,這是你收到我的最後一封信了。

淪為乞丐的流浪者

威爾金·米考伯啟

這封令人心碎的信是那麼叫我震驚,我便馬上趕往那家小客棧,一面想從那兒繞道去斯特朗博士的學校,一面想用一番話安慰米考伯先生。可是,跑到半路,我就遇見後部載著米考伯夫婦的倫敦馬車。鎮定快活的米考伯先生一面笑,一面聽密考伯太太說話,還一面吃著紙包裡的核桃,胸袋裡還插了一個瓶子。由於他們沒有看見我,從各方面想,我也覺得最好不去看他們了。於是,如獲重釋的我轉進一條去學校最近的小巷,並感到,無論怎麼說,非常輕鬆,因為他們走了;不過,我仍然很喜歡他們呢。

第十八章 回想

我的學校歲月啊!我的生活中從童年到青年間的默默滑動啊——那是我生命看不見、覺察不到的進展!當我回頭看看生活的流水時——現在那已變成荒蔓叢生的乾涸的水渠了——讓我想想,還有沒有什麼痕跡可使我記起它當年怎麼奔流的呢?

一會兒,我就坐在教堂裡了。每個星期天的早上,我們先在學校裡全體集合,再一起去那兒。泥土的氣息,陰沉的空氣,脫離紅塵的感覺,透過黑白兩色的拱形穿堂和側堂傳出的風琴聲,這一切都變成一些翅膀,把我託在一個迷迷糊糊的夢上,使我在那些日子間飛來飛去。

我不再是學校中最末等的一個學生了。幾個月裡,我就超過了好幾名。不過,我覺得那第一名的學生是個卓絕的人物,離我很遠。他高高在上,令人望了為之暈眩而無法企及。愛妮絲說“不對”,我說“對”,並告訴她,那個了不起的人物已掌握了很淵博的學問,她卻認為就連我這麼一個前途無望的人到時候也能達到他的高度。他並不像斯梯福茲那樣是我個人的朋友和大家的保護人,但我崇敬他。我很想知道,離開斯特朗博士學校時的他會是什麼樣的人,人類怎樣才能不讓他得到一個地位。

可那突然出現在我面前的是誰?這是我愛的謝福德小姐。

謝福德小姐是尼丁格爾太太學校的住讀生。我崇拜謝福德小姐。她是一個小姑娘,穿著短外套,圓圓的臉蛋,淺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