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激怒了,一把轉過椅子。“耍人呀?拿我當傻小子?”他吼,“你現在下地看看,大梁村可沒人來搶種。人要講信用!信用懂嗎?”小齊當然懂信用。坦白地講,失信馬如民並非他主觀故意,局長定了調子,他無法更改。馬如民耐下性子,捏著小齊肩膀舉例子,說得苦口婆心。他舉李東嚇唬他的那句“建議常委會考慮你的執政能力”,聽起來多嚇人?實際滿不是那麼回事,無非說大話壓寒氣,最後還得照他意見辦。一把手掌握大原則,說話基本腦袋小帽子大,具體工作中有很多運作空間。“兄弟你想,”他柔軟下來,“咱倆大活人讓尿憋死多難堪?”
馬如民嘚吧的嘴角釀白沫,小齊怕再被他蠱惑,噌地站起來。“退地,”他抬腿走人。“沒商量。”
“站住!”馬如民再次被小齊的冷酷所激怒,“你給我站住!”小齊充耳不聞地繼續往前走,唐文攔不住他,馬如民一拍桌子,“你敢邁出門檻,我就耷拉手任憑農民搶種,叫你雞飛蛋打!”
4 馬如民哀求小齊
小齊到底停下腳,轉身看見了馬如民的豬肝臉,他心虛了,一步一步悄悄挪回來,乖乖坐回靠背椅。農民搶種土地是他軟肋,他無可奈何。跟馬如民撕破臉皮對雙方都不利,破罐破摔的後果難以預料。
人回來就好,馬如民接著跟小齊磨嘴皮。“人要講良心啊。”他翻歷史舊賬刺激對方,“你們當年徵地八百元一畝,價錢那麼便宜大梁村二話沒說買了,支援國家建設嘛;你們搞良種試驗,農民攪和過?沒有嘛。為什麼現在頂牛,就因為你們當二地主,不勞而獲一百多萬揣進兜。天怒人怨啊!”
這話戳到小齊痛處。鹽打哪兒鹹,醋從哪兒酸,他心裡有數。大梁村與良種場現在冰火兩重天,一方窮得要命,一方富得流油,大梁村羨慕嫉妒恨,多年積怨鑄成一顆隨時引爆的炸彈。西光縣穩定出亂子,良種場確實難脫干係。問題是農民訴求與局長八字方針相悖,想和稀泥行不通,只能二選一。轉著腦筋琢磨半天,他權衡利弊的結果是,固守八字方針無異於懷揣炸彈。為大梁村和他自己求平安,必須儘早拆除炸彈引信。“坐,”他對馬如民指沙發,“坐下談。”
“早為你想好了退路。”馬如民很高興,順坡下驢把紀要推給小齊。“責任推給縣政府,指責我攜天子令諸侯。”
小齊看完紀要就撇嘴,滿紙通牒話幾乎像勸降書。紀要儘管咄咄逼人,到不失為對省局推卸責任的盾牌,嘗試一下未嘗不可。但難題有二,先是怎麼與皖西人解約,人家簽了承包合同的。馬如民給他支招,威脅他們,非要履行合同,大梁村肯定攪和你們種不成地。小齊苦笑,威脅能替代法律?小兒科。恐怕免不了打官司,而且敗訴機率大。馬如民拍胸脯,我分管政法,可以私下協調,保證沒問題。小齊搖頭,你保什麼證啊,敗訴是肯定的。但願敗訴的底限只是退還承包費,不能罰違約金,我沒錢給。你能協調嗎。馬如民猶豫了,畢竟他無法插手具體訴訟,輸掉官司肯定要付違約金。所以這就涉及第二個難題。小齊說:“錢是關鍵。承包費給多少?”
提到敏感處馬如民就底氣不足,羞羞答答伸給小齊一個食指。
“什麼,一百?”小齊想咬那根食指,“門都沒有!我賠了夫人又折兵,跟暗算有什麼區別?”
馬如民耍賴,說:“甘蔗沒有兩頭甜。保穩定,你就得犧牲利益。”他晃動紀要,“我有授權,代表縣政府跟你談判。”
“懂談判嗎?”小齊搶過紀要拍在茶几上,“談判就是雙方妥協。我冒著風險答應包地,你才給一百,這是談判還是勸降?”
“農民窮啊,”馬如民低聲下氣央求,“兄弟給點面子。”
“給你面子,誰替我跟省局交待。”小齊也有難處。
馬如民急忙擺手,說:“不可以不可以,前車之鑑啊。拜託老弟,大梁村包地這事先別捅給省局,咱倆私下運作成功之後再彙報也不遲。”
5 五叔討價還價
“哄騙省局,”小齊冷笑,“怪罪下來,你替我承擔?”
馬如民擔當不起。他說:“暫時先瞞著。增力度上舉措,關鍵在運作。”
小齊堅守底限,亮出殺手鐧,說:“不給足承包費,省局能批專案嗎?哪頭輕哪頭重你自己掂量。我也不希望西光縣看到雞飛蛋打的後果。”
馬如民吸了口冷氣。操作失當的確會影響專案,縣委不答應,問責起來他難辭其咎。看來妥協勢在必行。妥協需要錢,大梁村能拿出一百四十萬嘛,純屬天方夜譚。錢錢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