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猜出他的意圖,卻實在猜不出,便謹慎地說:“要是從內部產生的話,我個人意見,鄧才剛同志比較合適。這個同志工作能力不錯,事業心也還不錯……”朱懷鏡見柳秘書長眉頭皺起來了,就換了口風,“這個同志要說不足,就是統籌協調能力可能差了些。佈置他一項工作,他可以很出色地完成,但要他出個什麼新點子,或者通盤考慮處裡工作,就有些顧不上了。”柳秘書長含蓄地一笑,說:“懷鏡,你小看他了,鄧才剛的本事大得很哩!而且人品也好,一身正氣,嫉惡如仇。”朱懷鏡聽了這話,幾乎產生錯覺,以為柳秘書長真的很賞識鄧才剛。但他馬上從柳秘書長嘴角的笑容裡看出了一絲譏諷,便後悔自己為鄧才剛說話了。柳秘書長已不再關心這個話題,同他說起別的事了。
從柳秘書長那裡回來,朱懷鏡心情仍沒能平靜。鄧才剛過來,向朱懷鏡彙報《財政論壇》一書的發行情況。朱懷鏡組織的領導幹部財源建設理論與實踐研究徵文活動搞得很像回事。大部分論文都在《荊都日報》上發表了,還組織評委評了獎,上上下下的領導同志皆大歡喜。過後又將論文結集出版,書名是請皮市長題寫了“財政論壇”四字。
再加上皮市長親自作了序,這書的發行自然方便了。這些具體工作都是鄧才剛抓的,現在發行工作已結束。一算賬,年終發獎金是不愁了。朱懷鏡和顏悅色,直道老鄧辛苦了。
內心卻很同情這位可憐人。
中午,朱懷鏡去商場買了一床水鳥被用作祭禮。然後趕去美術學院接李明溪。一進門,不及看見李明溪,先見地上攤著一副輓聯:慣看丹青知黑白,永入蒼茫無炎涼——朱懷鏡李明溪敬輓。朱懷鏡微微點頭,佩服李明溪。上聯單看字面,已很貼切了,更妙的是“知黑白”三字一語雙關,道出卜老的人格風範。下聯寫卜老仙歸卻不顯悽婉,也正合卜老的放達散淡。朱懷鏡看罷輓聯,抬頭搜尋一圈,才發現李明溪蹲在一個角落的書櫃邊,正望著他,怯生生的像見了陌生人。屋子裡依然是亂七八糟,似乎還散發著某種怪昧。朱懷鏡問:“明溪你沒事吧?”李明溪也不答腔,磨磨蹭蹭站了起來,問:“就走?”也沒等朱懷鏡答話,他便小心地疊起了輓聯,出門了。朱懷鏡替他關上門,跟在後面下樓。上了汽車,李明溪自言自語:“人這一輩子……”朱懷鏡想聽他是不是有什麼高論,卻聽不到下文了。
離卜老的家門口還有幾道鋪面,遠遠的就聽到哀婉的嗩吶聲了。佛事道場的嗩吶本不講究成曲成調,只是套著鑼鼓木魚,悠悠揚揚地伴上一兩聲,便天生的悽切,催人淚下。朱懷鏡感覺鼻腔裡酸酸的一陣發癢,不禁唏噓起來。孝男孝女們見朱懷鏡和李明溪二人前來弔唁,齊刷刷跪下,大聲悲號,哭聲震天。哭聲讓嗩吶聲一和,更是悲愴了。
朱懷鏡忙上前拉起孝男孝女們。一位五十歲上下的男人被拉起來之後,就同朱李二位握手,表示感謝。朱懷鏡便猜想這男子必是卜知非了。李明溪送上輓聯,朱懷鏡送上祭禮。
看熱鬧的鄰居湊上來看看輓聯,都說這字寫得漂亮。卜知非他看了輓聯,知道來的是父親生前要好的兩位忘年之交,便自我介紹了,再次感謝。請兩位到一旁坐下喝茶。朱懷鏡嘆道,“怎麼說走就走了呢?”卜知非掩淚道:“父親一輩子吃盡苦頭,可他性子隨和,樂觀開朗,從來不跟自己過不去。想不到最後還是抱恨而去。”朱懷鏡不明就裡,問:“卜老還有什麼大願未了?”卜知非說:“你不知道,我老父親早年接過人家一幅古畫來修補,後來就一直沒見那人來取。那是清代石濤的一幅畫,叫《高山冷月圖》。
據父親說,這是石濤的一幅佚畫,很珍貴。時間一晃就四十多年了,父親一直替人家儲存著那幅畫。老人家說這是人家的東西,絕不可以據為己有。父親只把這畫給我看過,全家上下再沒有別人知道家裡有這東西。不曾想,一個禮拜前,這幅畫突然不見了。父親當天就臥床不起了。在床上病懨懨地什麼東西都不肯吃,睡了七天,就閉眼去了。父親也沒別的話同我說,只在臨終前對我說了一句話:人生在世,知是易,知非難啊!想我父親給我起了這麼個名字,自有他對人生的看法。可惜我天生愚魯,慧心不夠,很讓父親失望。“
靈堂是在雅緻堂前面臨街搭起的一個棚子。荊都尋常人家老了人,都是這樣在自家門前搭個棚子做靈堂,這似乎也成一種風俗了。雅緻堂自然是歇業了。靈堂正面大書“當大事”三字,兩旁輓聯寫的是:仙翁御風西去,荊水無語東流。卜知非見朱懷鏡和李明溪在看上面輓聯,忙說:“這是我自己湊的兩句,不好。兩位先生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