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老息謝未在外面都做了什麼,為什麼要讓他喝那麼多酒。老息只是尷尬地賠笑,說大公子就是去放鬆身心,遊覽京城而已。她有點氣,不由得發了些小脾氣。老息便如實相告:“大公子這兩天去的是青樓和戲院,一味喝酒作樂。”
徐荷書驚呆了。老息笑道:“這個,可以理解,年輕人鮮來京城繁華地,總要痛快玩一玩的”
徐荷書怒道:“你天天是跟著他還是帶著他?”
“啊,當然是跟著,大公子去哪裡老息便去哪裡。老爺吩咐過,一切都隨大公子的意,怎麼小姐有另外的吩咐嗎?”見徐荷書一時無語,他又說:“恕老息多嘴,大公子是新來咱家人情生疏,都不愛跟誰說話呢,小姐是做妹妹的,不好多問他的事。”
徐荷書哼了一聲:“我自己去跟他說。”
此時已是三更過後,謝未剛剛回來不久,老息說他已醉倒臥床了,徐荷書站在未雨軒外,猶豫著是否真要進去,該說什麼才合適。旁邊,弟弟的房間還亮著燈光,想來松詩還在讀書。
她從心底希望弟弟明年會試金榜題名,最好殿試能名列前茅,這樣,他或許可以幫幫父親,儘管從現在來看,他幾乎全心投入在讀書上,對於父親在政務上遇到麻煩不屑勝過建言。而父親不再擔心兒子透過科舉得到功名會對自己的聲名地位產生負面影響,大概是對於自己首輔之位梅開二度的自信,也大概是暮年末路的孤注一擲吧!
她在門外徘徊,聽得到屋裡謝未熟睡的呼吸聲。她猜想得到他為什麼出去作樂:消愁、逃避、*,只是仍然疑惑——他不會是這樣的人,如果他真去了青樓做了眠花宿柳之事,那麼他還是他嗎?!如果他是為了讓她儘快消除對他的感情,那麼,這招也太可笑太可悲了!她用得著他如此嗎?
逃避永遠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但逃走卻會是。然而逃婚,逃得過一時逃不過一世。她心裡有些淒涼了。
她打算到後半夜逃走。
之前,徐松詩告訴她:“姐姐,你若逃走,就晚兩年再回來。那時我就可以保護你了。”
徐荷書自己在心裡哀哀地想:謝未,就算你是我的哥哥,也應該關心妹妹的難事吧?她的婚姻大事,你真的事不關己不聞不問?但她很快明白過來,畢竟有父親在。父親的意思,他還能怎樣?指不定背地裡父親跟他說了什麼人倫綱常的話唯有靠自己。
小洛忽然急急忙忙走來:“小姐,老爺找你呢,好像病重了呢!”
徐珏半躺在床上。徐夫人見女兒來到,什麼也沒說就出去看藥煎得怎麼樣了。時間真的已經太晚了,連燭光都疲倦了似的,儘管點著多盞,光線可謂明亮,但父親臥房裡的氣氛依然悽清、傷感、沉重。徐荷書走到床前,一看到父親的面容,便驚駭得眼淚禁不住滾滾而落。
她從沒見過父親這樣憔悴蒼老。就像一棵一向挺拔屹立的大樹忽然被秋風吹老而終於摧折了。他閉著眼睛,氣息艱難,臉色如枯葉一般沒有生機,道道皺紋也沒了精神都鬆弛著,頭髮是暗啞的銀灰,亂而似乎突然稀少。
徐荷書努力壓抑著哭腔,趴在床沿輕輕地問:“父親您怎麼了?是腿疾復發了嗎?”
徐珏睜開了眼睛,微弱地笑了笑:“是著了寒氣,有點發燒,一會兒吃了藥就沒事了”
徐荷書聽如此說,心中好像清去了一種巨大的恐懼,卻忍不住放聲哭了出來。沒有敢哭多久,她很快平靜下來,悽悽地說:“您在家歇息幾天吧,別去內閣了,女兒伺候您,包管一天就能好起來”說著,她就去倒開水,卻找不到水壺,她急得跑出去找僕人。
等她回來,手裡就端了一大杯溫熱的開水。徐珏笑了笑:“剛剛喝過,再喝胃可就撐破了。”
徐荷書笑著放下了水,說道:“我去叫弟弟和哥哥過來!”
徐珏忙擺擺手:“別鬧他們了為父就是想看看你。”
“嗯。”徐荷書點點頭,“您要是累了,就睡吧,我在這兒守著。”
徐珏不語,閉上了眼睛。好像在積蓄一點精神,又好像在這片安靜裡想著什麼事情。一會兒他眼睛又睜開來,望著女兒含淚亦含笑的明眸,緩緩說道:“孩子,你想開了嗎?”
徐荷書知道他指的是什麼,用力點點頭:“拿得起放得下,父親教的,我懂。”
徐珏又道:“為父真的是累了,老了新近被人參了好幾本,皇帝還是信任我的,但似乎很不高興,那些太監又”
徐荷書很少聽父親談起在勾心鬥角的官場上他遭遇了什麼困難,此時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