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很輕快地說:“嗯,是的。”
沈判原本就沒指望得到肯定答覆,現在見她答得如此輕率,自然不相信。於是沉默了。
都沉默了。
“沈判,你聽到沒有?”徐荷書忽然隱約聽到遠處有馬蹄的奔騰,不是一隻也不是幾隻,而像是一個相當龐大的馬隊。
沈判靜止了片刻。
馬蹄聲是從西北邊傳來,間雜有很多人模糊不清的叱馬聲,譁鈴鈴金屬的碰撞聲,轟轟烈烈撲撲騰騰,漸漸地近了。看起來,這些人是向仙子山方向去的。深更半夜,如此的武裝隊伍在山間疾馳,會是什麼來歷什麼目的?
這聲勢不像地方的官兵,更不會是山賊。沈判疑惑極了,情緒也緊張起來。皇帝駐紮在仙子山腳下,這些人恐怕會遇上。
人馬的動靜越來越近,沈判得以聽清了些,那些人操的不是中原語言,是蠻語!一定是北來的韃靼兵!韃靼軍隊時常騷擾北方邊境重鎮,但這幾年來都沒有過哪個衛所的城防被突破的戰事。難不成如今他們闖過關卡深入到京師地界了?
“荷書,你先回去,我騎馬去瞧瞧!”沈判從她手裡扯過馬韁,躍上馬背。
“哎”徐荷書也許是想阻攔他,卻已來不及。他騎著她的馬疾馳而去
本來就十分模糊的月亮,此時被忽然吹起的風吹得幾乎化在天宇裡,不多時,有烏雲行來,將它遮住了。看來,這場雪是不打算真的停歇。
回到宿地,大家都還沒有睡,等著沈判與徐荷書回來。
見徐荷書獨自走回來,尹海真道:“夫人,大人呢?”
“你有沒有聽到一隊兵馬開過來?”
尹海真頓時明白了。他自然也聽到了那陣令人想不明白來歷的馬蹄聲,只是不敢擅離職守前去檢視,現在大人已去,他有點忍不住了。
徐荷書道:“海真,你若想去就去吧。我不用你保護的。”
尹海真點點頭:“那我去了,夫人小心。”吩咐過小李等人全要值夜,他便上了馬向南。
看著他提著一柄帶鉤的長矛遠去,徐荷書忽然有一種不良的感覺。她其實想特別告訴他,若遇到沈判,若情況危急,請不要拋棄了她的馬。她的馬病著,一定不勝奔波,妨礙他們的事
已經是後半夜了。她和小洛並肩睡在帳篷裡,聽外面風的呼嘯,有些歡喜也有些緊張。小洛天生的軟性子,心裡也沒什麼事,很快就陷進夢鄉。而徐荷書聽著她均勻的呼吸,開始了遐想——躺在身邊的這個人,如果是他,會怎麼樣?
如果是沈判躺在她身邊,她會很排斥嗎?
她摸著自己的嘴唇,回想起了之前他那樣吻著她,似乎並沒有當時的感覺那麼可怕討厭。她認真地思考起來,莫非,自己真的是有點喜歡他了,只是拒絕他成了習慣使她沒有發現本心?
如果真的喜歡上他,那應該是不錯的吧喜歡自己所嫁的人,是沒有錯的吧
夜晚最容易讓人的心鬆弛,產生很多白天不會有的想法,而一旦天亮,那些想法就會變得可笑而被拋棄,或者被忘記。
她的白天很快來臨。
而對於沈判、尹海真來說,這個夜晚漫長得如同一場持久戰。
沒錯,他們打了仗。戰爭很激烈,但也很短暫。
意興闌珊的皇帝狩獵營大多數人在熟睡。突破了萬全衛城防的一小股韃靼兵在一個百夫長的帶領下,快馬輕騎長驅直入。他們的目的地就是仙子山,目標就是正德皇帝。他們有這樣的膽子不足為奇,但他們是如何得到訊息的?萬全衛有奸細,百夫長投入的力量也遠遠沒達到“突破”的需要。大同接應不及。韃靼部落力量分散,自上次小王子敗於正德手下,他這個百夫長就不再完全服從他。他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是無敵的——至少,這次正德駐紮在山裡打獵,只帶了百餘名親衛兵,他的百人軍隊完全可以將之擊潰。
明朝的弓弩利劍厲害,他們就穿了厚厚的鎧甲,他們有鋒利沉重的長矛和馬刀,有接近於百發百中的射術,而正德只知道玩樂,身體也大大不如從前,縱使練過兵,其親衛軍的戰力又豈能與他的軍隊匹敵?百夫長認為自己手底下的每個人都能夠以一當五。何況這次他們是乘其不備,夤夜偷襲!
只可惜,大明的錦衣衛也有這般的想法。他們以為自己能夠以一當十。
沈判比韃靼兵早到一步,營中所有將士立刻爬起來,穿甲操戈嚴陣以待。
這對正德來說簡直是天降的好事,當仁不讓地佈陣指揮,坐鎮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