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算是毀了,當下的情慾更新戛然而止。我脫下靴子甩到地板上,爬上床去胡亂地發洩著想找人吵架,想找誰來罵一頓才好,可一邊又為自己的孩子氣感到羞赧萬分。身邊的這個女人在我生命中引出的一切我都不可理解。在這個不完整的身體上我已慢慢接近一種古怪的欣悅感,但現在突然感到非常不對勁,我覺得那幾個夜晚我好像是在跟塞著稻草蒙著皮革的人體模型交媾。我曾在她身體裡看見了什麼?我試圖回憶起尚在那些製造痛苦的醫生們修理她之前的事情。然而,她和別的野蠻人被帶到這兒呆在院子裡的時候,我的視線肯定忽略了她。在我腦子裡的某個網格組織裡,這個記憶肯定儲存著,我卻沒法把它找回來。我能夠回憶起一個帶著小孩的女人,甚至可以回憶起那小孩。我能夠回憶起許多細節:磨損的羊毛披肩;那可愛的孩子的發綹下一層細汗的光澤;我可以回憶起那個有著一雙骨節粗大的手的男人,他後來死了;我相信,如果再使勁想想,我都能重新勾畫出他的臉來。可是在他的身邊,那女孩應該有的位置,卻是一個空檔、一個空白。
第二章第二章(7)
半夜裡我被這姑娘搖醒,細弱的呻吟還在空氣中迴盪。“你睡著的時候在大喊大叫,”她說,“你把我吵醒了。”
“我喊叫什麼了?”
她咕噥了幾句,轉過身去把背對著我。
後半夜她又一次搖醒了我:“你在大喊大叫。”
我腦袋發漲,懵懵懂懂地覺出一股忿恨不平,我努力省視自己的內心,可是隻看見一個旋渦,一個內心深處湮沒了的旋渦。
“是做夢嗎?”她問。
“我不記得做過什麼夢。”
可能是那個帶風帽的孩子搭建城堡的夢又回來了吧?如果是,那味道、那氣息就錯不了,或者是夢的餘波一直還纏繞著我。
“有些事情我還得要問你,”我說,“你還記不記得當你被帶到這裡來,第一次被帶到兵營院子裡來的情形?衛兵們叫你們全部坐下。你坐在哪裡?你的臉朝什麼方向?”
透過窗子,我看見幾朵雲彩穿過了月亮的面龐。黑暗中,睡在旁邊的她開口道:“他們讓我們一起坐在陰涼裡。我坐在父親旁邊。”
我回想起她父親的樣子。沉默中,我試著讓記憶再現當時的炎熱、揚塵和那些疲憊的身體散發出來的氣味。所有我可以回憶起來的情形是:我吩咐囚犯們靠著營地牆壁陰涼處一個挨一個地坐著。讓那個女人和她的孩子在一起,我記起了她的羊毛披肩、她袒裸的乳房。那孩子啼哭著,我聽到了這啼哭聲,那是因為過度疲乏喝水都困難。那母親破衣襤衫的,也準是渴得要命。她看著我,拿不準是不是可以向我提出請求。接下去是兩個模糊的形體。模糊不清但還是呈現出來了:在半明半暗的想像中我終於想起來了,我可以把他們的模樣勾勒出來。然後是這女孩的父親,他瘦骨嶙峋的雙手疊放在自己面前,帽簷壓在眼睛上面,他沒有抬頭往上看。現在,我轉向他身旁的那個空檔。
“你當時坐在你父親的哪一邊?”
“我坐在他右邊。”
但是,那男人右邊的位置還是一片空白。我費神地聚攏起記憶,都能看見他身邊地上的一顆顆小石子,還看見了他身後牆壁的紋質。
“說呀,你當時做什麼來著?”
“沒做什麼,我們都累垮了。我們天一亮就上路了,路上只停下來休息過一次。我們又累又渴。”
“你看見我了嗎?”
“看見,我們都看見你的。”
我雙臂抱膝,殫精竭慮,凝神靜思。那男人身邊的位置還是空白,但是女孩的影像已經模模糊糊地出來了,那是一種光暈一種氣氛,慢慢浮現出來。現在!我催促著自己:現在,我要睜開眼睛,她就在那兒!我睜開眼睛。在一個模糊的光影裡我終於想出了她在我旁邊的形狀。一陣情感的湧動,我伸手去摸她的頭髮、她的臉。這是一個沒有反應的生命。就像撫摸一座墳墓或是一個球體,如果有什麼,那也只是表面上的。“我一直試著回憶這一切發生以前你的樣子,”我說。“但我發現這很難。遺憾的是你也不能告訴我。”我沒指望聽到她否認這一點,事實上也沒有。
* *
一隊新近應徵入伍的特遣部隊到達這裡取代已在邊境服滿三年兵役即將離開這裡回家去的老兵。這支部隊的頭兒是個年輕軍官,他將是這裡的管理者之一。
我邀請他和他的兩個同事跟我一起在小客棧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