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好高明的刀法劍術,小弟觀之忘形,一時出口攪擾,萬乞恕罪。”那人的聲音傳了過來,還沒走到近前,便是長揖深躬為禮,甘斐只能看到那人身著白色錦袍。
“哦,哪裡哪裡,兄臺言重了。”甘斐不知對方是什麼人,趕緊回禮,用的是江湖口吻。
莫羽媚卻知道能在這館驛中的,定然不是尋常之人,當下微一頜首,並不開口。
那人抬起頭來,藉著月色和館驛中的燈光,甘斐看的分明,這竟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面白無鬚,漆眉朗目,氣度不凡。
“遠遊之行,不意可見如此高明的武技,實是大慰平生。未敢動問,二位高姓大名?”那少年年歲雖幼,但舉手投足間卻有股與年齡並不相稱的沉穩,身後還跟著幾人,看情形,似乎是家丁僕廝的模樣。
甘斐擺擺手,見他年歲小於自己,稱兄臺已不恰當,便改了稱呼:“公子客氣了,小可一介草莽,何堪……”忽然轉念,這裡是館驛,自己自稱草莽,是不是不合館驛裡的規矩?語聲頓時一窒。
莫羽媚看這少年情形,心知以這般年歲,絕不可能是朝中已有品級的官員,瞧他穿著打扮,當是朝中高官的子侄之輩。她很清楚,這些高官子侄現在只是年歲尚幼,但憑藉著家族中的權勢,一旦年過弱冠,便可任免官爵,他日青雲直上,直至重臣之職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因此決不能等閒視之,於是禮貌的反問:“閒來比武,驚擾公子,還請公子勿怪,敢問公子大名?”
那少年哈哈笑道,又是拱手為揖:“小弟陳郡陽夏謝氏族人,單名一個玄字,得遇二位高士,幸何如之。”
第051章芝蘭玉樹
是陳郡謝氏的人?甘斐不知就裡,也還罷了,莫羽媚卻暗暗吃了一驚。
大司馬主政於朝,所遇的最大的阻礙便是幾個大士族的掣肘,儘管連天子都對大司馬不敢稍有違忤,可就是顧忌那幾個大士族的勢力,大司馬不敢行廢立篡位之事。那幾個大士族的代表一個是琅琊王氏,另一個就是這陳郡謝氏了。
陳郡謝氏中的謝尚、謝安、謝奕都是名震一時,對朝野有著舉足輕重影響的大名士,尤其是謝安大人,現在身居朝廷吏部尚書的要職,極得天子倚重,很有可能就是以後擢升宰相的人物,而謝奕大人也曾在大司馬的幕府任職司馬,大司馬亦是好生相敬,莫羽媚見過謝奕幾次,也發現他見識廣博,為人謙雅,身上很少有那種名士清談,華而不實的習氣。
面前這位少年自稱姓謝名玄,謝玄,這個名字也很是耳熟,莫羽媚稍一轉念,便立時想起,這位謝玄,正是前大司馬幕府司馬、現豫州刺史謝奕大人的親子,乃是謝氏一族中年少一代的翹楚,記得謝安大人曾問族中的後輩子侄:“我族子弟既然不競權勢,不涉政務,那麼各備才具卻又為了什麼呢?”族中眾人無人能答,只有這個謝玄,施然回應:“譬如芝蘭玉樹,欲使其生於庭階耳。”謝安大人由是大奇,讚歎不已,乃視謝玄為後輩子侄中的第一人,稱之為謝家寶樹。
(按:這是中國歷史上極富有隱喻意義的一問一答,謝家當然不是不競權勢,不涉政務的門風,事實上謝氏一族對於東晉朝政的影響是舉足輕重的。謝安發問的原句是:“子弟亦何豫人事,而正欲使其佳?”後世學者對此問眾說紛紜,頗堪玩味。豫人事者,乃是覬覦皇室權力之意,而謝安此問中的“佳”字才是重點,意即謝氏子弟當以何種身份自處?所以謝玄的回答正好完美的闡明瞭“佳”字的含義,“芝蘭玉樹,生於庭階。”則芳香馥郁,美姿玲瓏,既供主君欣賞,又自能讓主君心曠神怡而毫無害處。言下之意,就是既不窺伺皇室權柄,還要為鞏固皇室權力國器貢獻自己的力量,這個回答既說明了謝氏子弟超卓不凡之能,又暗含了隱忍謙退之意,所以謝安大喜,將謝玄視為謝氏子侄中的第一人。)
這位謝家寶樹何以竟會出現在這裡,莫羽媚不得而知,但陳郡謝氏和大司馬一脈看似相互尊敬,實是互有所忌,莫羽媚並不想和這位謝家的少公子起什麼瓜葛,當下只是禮貌的一躬:“原來是無弈公的公子,聞名久矣。”
無弈是謝玄父親謝奕的表字,謝玄不由甚是驚奇:“這位姐姐如何知道家父名諱?未敢動問是何方寶眷?”在他看來,莫羽媚雖然作武裝打扮,但姿容豔美,氣質不凡,很有可能是朝中哪個大士族家中的宅眷姬侍之屬,所以這般反問。
莫羽媚拖過還想客氣客氣的甘斐,用尊敬而又顯得生分的禮節躬身道:“我等皆是大司馬府幕下,晚間習武試練,以備來日公幹,不意驚擾謝公子,還請公